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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温亭匆匆低下头,掩盖住自己慌张的神情,“之前不小心刮的。”
“不小心刮的能留疤?”
“也不是不可能...反正已经好了。”温亭把还湿着的外套穿上,恰好客户给他确认了信息,他能回家了。
季之木的目光跟随着温亭的动作,看他不自在地抻了抻外套衣领,像是怕颈后的疤痕被人发现,又见到他关电脑起身,便问他:“这么大雨,你怎么走?”
“打车。”温亭绕过季之木,抬脚往外走。
“我也要走了,送你。”
温亭的背影顿了顿,摇头拒绝:“不用,太麻烦了。”
季之木迈着长腿三两步走到温亭面前,“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家在哪,怎么知道我不顺路?”
温亭无奈地报出一个地址,看到季之木走到办公室门口顺手把灯熄了,说:“顺路,走吧。”
两人沉默地搭乘电梯,温亭盯着反光的电梯门,此时季之木站在自己身边,身姿挺拔。他注意到季之木手里拎着一件淋湿的西装外套,随口问:“你怎么也在公司?”
“和你一样的理由”,季之木言简意赅。
温亭跟随季之木来到地下停车场,在他的车旁站定,温亭突然想起了之前坐在副驾驶的omega,于是打开副驾驶门的动作略显犹豫,片刻之间季之木已经替他打开了门,示意他坐进去。
“谢谢”,温亭心想自己真矫情。
小车一驶入雨里,挡风玻璃立即附上了密密麻麻的水珠,温亭感叹:“雨真大啊”。
车内无人说话,车载音响放着平缓的纯音乐,和车窗外急切的雨声形成鲜明对比。
等红绿灯期间,温亭盯着眼前一下又一下扫着雨滴的雨刮,不经意间瞥到季之木搭在方向盘的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车内暖灯的照明下泛着柔光,随后他注意到一个更亮眼的东西——
一枚戒指,正套在季之木的左手中指上。
温亭霎时感觉自己的头皮有点发麻,他条件反射地移开了目光。
那只是一枚简单的银白色素圈,没有任何花哨的修饰,但他仍然觉得刺目。
他又直视前方,马路上的红绿灯还剩最后60秒。
温亭揪了揪外套下摆,还是没忍住开口试探:“你订婚了?恭喜啊。”
季之木侧过头看他,眼神带着疑惑。
温亭示意他手指上的戒指,问他:“是我之前在咖啡店见过的omega吗?”
对方看了眼戒指,而后又把目光投到正在倒计时的信号灯上。
红色的数字进入最后十秒,温亭默默跟着一起倒数,心脏渐渐揪紧。
信号灯变绿的瞬间,季之木发动了车辆,甩出一句话:“还没定下来。”
还没定下来,可以理解为时间未定,婚宴的地点未定,宴请的客人未定,但既然戒指都带了,这些也快定下来了吧?
温亭沉默地望向车窗,不置可否。
透过打湿的车窗看外面的夜景,只能依稀看出一幢幢晕影和诡魅的夜灯,车窗上的雨滴沿着玻璃纹路从左上角不断滑落,如同许多颗透明的陨石砸落到这座城市,但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它们轰轰烈烈地坠落,最后变成了一滩水,明早太阳一出便化成空气,什么都没留下。不痛不痒,就像他们要写到头的结局。
“是该定下来了,你家人盼很久了吧。”他今晚总是口是心非,其实他一点都不关心季之木家人怎么想的,他只想知道季之木是怎么想的。
季之木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反问他:“你呢?之前在咖啡馆碰到你时你好像在相亲。”
温亭噎住,他没想到那段经历会被季之木这么直白地点出来,尴尬道:“我是不急,就我爸闲不下心瞎折腾,是个人都要我......”
“那个人怎么样?”季之木打断了温亭对他爸的吐槽。
“唔...”温亭回想今晚和魏禾的接触,倒不至于让他反感,但也谈不上心动:“挺有想法,挺幽默,挺好的一个人。”
季之木打着方向盘,车子拐过一个路口,温亭从窗外模糊的景象中认出车子已经驶到公寓楼下。
“我到了,谢谢你的便车,回去时路上小心”,温亭把外套领口拉高,预备下车这几步遮一下雨,却发现车门打不开。
他想提醒季之木开一下车锁,一转头发现季之木正沉默地看着自己,头顶的灯光在他眼下留下一片阴影。
他听到季之木缓缓开口:“你喜欢他?”
温亭觉得他的问题莫名其妙,无奈道:“我和他总共才见过两次,谈不上喜不喜欢,但也不算讨厌吧。”
“送你回公司的那个人是他?”
“...你看到了?”
“脖子上的疤痕也是他留下的?”季之木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或者说没有温度,浅褐色的眼瞳逼视着自己。
温亭被他盯得发怵,想逃离这个逼仄的空间,他觉
', ' ')('得季之木的语气咄咄逼人,让他很不舒服,仿佛在说自己是一个很随便的人,能让任何见过两面的人留下标记。
季之木明明有了伴侣,明明可以坦然收下别人的便当,明明已经带上了戒指,凭什么还要来管自己的事?
“不关你的事”,温亭慢慢吐出这句话,这是他重遇季之木后第一次对他发脾气,凭什么自己要接受季之木这样冒犯的质问。
话音刚落,季之木朝他探过身,浓重的阴影笼罩着自己,他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向他的脖子凑近,这让他霎时间回想起七年前那个难堪的下午。
他把背往后缩,紧紧地贴着车窗,抵触地用两只手推开对方的身体。
但季之木的力气很大,有力地抵挡住他的反抗,他总算意识到对方不再是以前那个坐在轮椅上病弱的男孩,季之木已经是一个危险的alpha了。
温亭的身体微微发抖,他闭起眼,双臂用力地抵住对方靠近的肩膀,距离实在太近,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柠檬清香。
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声,下一秒,身上的压迫尽数消失,季之木退回到驾驶座上。
“那祝你成功。”
车门上的锁扣“啪”的一声弹起。
温亭仓皇地打开车门冲出去,如豆大的雨点砸在他身上,他头也不回地不停往前跑,直到跑到公寓门廊下喘出一口气。
刘海上的水珠滑进了眼里,疼痛感迫使他眯起眼,夹缝中已不见对方小车的身影。
温亭洗过澡后用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头发就趴倒在床上,像一个泄了气的充气玩偶。
他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魏禾刚刚给他发来信息问他到家没,温亭礼貌回复了一句,他还看到他爸问他饭吃得怎么样,温亭懒得回复,放下手机发呆。
他抬手摸到自己颈后的疤痕,伤口早已愈合,只是长出的新肉留下了一道不平整的痕迹。
平时他会穿有领的衣服遮挡它,人们总是对脖子上的印记很敏感,他不想被人多问。
窗外的冷风沿着缝隙吹进来,让他裸露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扯过被子蒙住头,脸颊碰到自己冰凉的手。
你喜欢他?
耳边回荡着季之木的发问,他不禁感到好笑,季之木什么时候也会关心他的感情状况了,这本该是温亭的台词。
这个问题他从以前到现在都想问,季之木身边总是不缺爱慕他的人,他默许他们的包围和靠近,就像七岁时默许温亭闯入他的房间,这让他怀疑自己在季之木心中是否也是差不多无足轻重的分量。
季之木很受欢迎,他的长相和身份让他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去爱人,只要站在原地就能接收到成吨的爱意。
自温亭意识到对季之木有超越友谊的感情后,他就时常陷入惶恐和迷茫,他害怕季之木会因此反感自己,担心季之木有了喜欢的人后与自己疏离。
和季之木成为朋友让温亭有理由同他亲近,但他后来觉得这种缘分对他很不公平,他做不到像那些omega一样毫无负担地向季之木表白。
他原先对自己成为beta的分化结果根本不在意,后来又常常羡慕那些能够被永久标记的omega。
他去季之木的房间,总能看到书桌上堆叠着各色的情书和礼物,这些让他感到酸涩的物什,落到季之木脸上永远只有云淡风轻。
他半开玩笑问过季之木有没有喜欢的,对方从来不回答。
但温亭知道季之木有很多选择,而自己没有任何备选。
就像现在,对方已经找到了般配的伴侣,而自己却还放不下旧时的感情,浑浑噩噩地被迫去应付式相亲。
他狼狈地被撞破,又被对方恶意揣测。
在他们过去漫长的相处中,温亭曾不止一次想撕破脸皮问季之木,对自己究竟有没有过除朋友外的感情?难道真的只是自己一厢情愿?难道他们真的只能是朋友?
这些没有问出口的疑问在今晚都得到了答复,季之木祝他相亲成功。
太可恨了。
温亭把脸埋进枕头,脊背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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