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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开始频繁出现在季之木家,起初温亭总在客厅遇见他和季母聊天,再到后来去季之木房间打电玩时碰到。
陆清生疏地操作着手柄,穿着蓝色背带裤的水管工不小心跳下泥潭,又得重开,他的脸上露出哂色。
温亭耐心地坐在一旁教他操作:“你得先按这个按钮甩出帽子,然后按住这两个键踩上去,控制方向键,就可以利用帽子通过这段路。”
“不行...还是失败,太难了”,陆清撇撇嘴,偏过头望向在书桌前看书的季之木,“季之木,你能帮我通关吗?”
温亭“噗”一声笑了,他调侃道:“季之木可能连你的水平都不如。”
他想起之前和季之木一起玩,温亭的角色跑出一段距离了,季之木那边还在不停地原地起跳,该跳的时候又操纵着方向键横冲直撞,角色口中不断发出疑惑的惊叫声,非常滑稽。
谁知被调侃的那人放下书,接过陆清手中的手柄,三两下就跳过了插着木桩的泥坑,小人碰到终点的金币发出浮夸的笑声。
“你...”
温亭怀疑季之木趁自己不在偷偷练过,就为了这一刻能在别人面前耍帅。
陆清满眼崇拜地向季之木道谢,又走到他书桌前问他在看什么书。
电玩屏幕前只剩温亭,他默默把之前没通过的关卡通了,又做了几个任务,愈发觉得没劲,便放下了手柄。
陆清坐在季之木旁边的椅子看书,小树把自己的坐垫占了,毛色与坐毯混为一色,他手痒地摸它的头,小树把尾巴一甩一甩。
温亭来到窗边掏出老人机看有没有谁给他发信息,发现班群正聊得火热,都在说云顶公园跨年要举行的烟花展。
一阵冷风钻进他脖子,他拉了拉衣领。十二月末,不知不觉又一年过去了。
他回过头问季之木:“跨年夜云顶公园有烟花展,你想去吗?”
“随便”,季之木回答。
反正现在也不担心季之木爬不了山,到时候可以一起爬去公园的顶塔,那里的视野开阔,看烟花一定很漂亮。
温亭总觉得这么想怪浪漫的。
他心里反复想着“浪漫”这个词,感觉耳朵烫烫的。
“烟花展?我还没去过,可以一起吗?”陆清小声地问。
温亭常忘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就这么随意问季之木了,他看到陆清的眼睛亮亮的,不好拂了别人的期待,季之木对此没有意见,于是便三人约好去烟花展。
出发那天黄芸在门口送他们:“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陆清好像很怕冷,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像一个白团子,全身上下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十分俏皮。
反观温亭就穿得有点潇洒,他想着反正爬山铁定要出汗,里面只穿了件打底,外面套件外套把领子拉起,轻装上阵。
季之木皱着眉看他:“你不冷吗?”
温亭摇摇头:“很快就会暖和起来。”
“戴上吧”,季之木递给他一副毛绒手套。
“不用,你戴着吧”,他没有季之木这么娇气。
三人向云顶公园出发,本市的人想必都听说了烟花展的事,公园里人多得摩肩接踵,温亭还看到了几个同班同学,他站在人群中不一会儿就被挤出一身汗。
爬山的过程中人流稍微变小了点,许多人选择在底下看烟火,不像温亭他们自虐上去吹冷风。
踏上玻璃栈道时,温亭龟速前行,季之木慢悠悠跟在他身后,陆清颇感刺激一溜烟小跑过去,兴冲冲地叫他们走快点。
多人并行时温亭总感觉脚下的玻璃板在抖,也指不定是自己的腿抖,他这会儿是感觉有点被冻僵了。
他反射性想往下看,突然身后传来季之木的声音:
“温亭,你再不走快点,上去大概只能看到烟灰。”
“知道了。”
温亭闭起眼摸着扶手大步流星地迈过去,踩到泥地时终于松出一口气。
山中萤光点点,耳边是游客低语的声音,偶尔传来“咕咕咕”的猫头鹰鸣叫,他们走走歇歇,终于在烟花展开始前的十分钟登上塔顶。
已经有不少人围绕在护栏边,随意一瞥根本找不到空隙挤进去。
温亭围着塔边缘绕了一圈,有专业的摄影师已经架好了设备准备纪录这场烟火盛宴,大人们肩上扛着豆丁小的孩子,他们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神情,对新的一年满是憧憬。
他找了几分钟,终于在昏暗的灯光下找到了一片空隙,他见缝插针地挤了进去,发现还有不少空间能站人,于是扭过头想招呼季之木他们过来。
但是身后只有无尽的人海,他竟然不知不觉和季之木走散了,扫过去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
他有点慌张,想挤出去找季之木,谁知又有游客抵达塔顶,一行人说说笑笑挤到温亭这边,把他困住了。
温亭陷入进退两难的情形,他被推到围栏最里边,寸步难行。附近的气氛渐渐
', ' ')('亢奋起来,他听到周边的人突然大喊:
“3!2!1!”
温亭转过头睁大眼睛望向天空——
“新年快乐!”
在人们的欢呼中,昏黑的夜空绽放出绚烂璀璨的烟火,流光溢彩,令人炫目。
一簇一簇烟花接连不断,天空随之被点亮,温亭又回过头看身后的人群,试图寻找季之木的身影。
又一束烟花被点燃,他在忽明忽暗中终于发现了季之木。
他站在看台的中央,侧脸被烟花映照得有几分魅惑人心,此时正微微倾下头,听着身旁的陆清说话。
“轰”的一声,烟花升到高空释放,很快又幻化成金色的飞花渐渐落下,随风消散在空中。
十分钟的烟花秀结束,人们仍在看台上流连忘返,爬了半个小时到塔顶就为了看这十分钟的风景,不多待一会儿好像都对不住自己流过的汗。
但温亭却想走了,塔顶的风让他感到冷嗖嗖的,出过汗的后背被风吹得发凉,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走到季之木面前,对方微微拧起眉问:“刚刚你去哪儿了?”
“就在那边,”温亭指了指方位,没什么情绪地说:“我想走了”。
他随意一瞥,便发现陆清手中戴着一对毛绒绒的手套,是他之前在季之木那见过的。
温亭下意识把手揣进兜里,挪开步子往山下走。
季之木喊了一声陆清的名字,随后跟了上来。
“烟花真好看,要是能放再久一点就好了”,陆清走在季之木身侧感叹。
陆清又缩了缩脖子补充道:“不过今晚也太冷了,我手都要冻僵了。”他把手放到嘴边哈气,鼻尖被冻得通红。
温亭闷着头垂下眼独自走在前面,下山的游客成双成对的与他擦身而过,彼此分享着新年的喜悦。
高兴得如同和他置身两个世界。
他无声地叹出一口气,内心无缘无故的感到烦躁,插在口袋里的手揉搓了几下,加快脚步想赶紧下山。
走着走着感觉衣领被人扯住,他听到身后传来季之木的声音:“看路。”
温亭抬眼,发现自己低着头走路险些撞到树上,他抽出手挠了挠鼻子,向对方道谢,又继续闷头走。
“你很冷?”
他抬眼看到季之木和陆清并排走到他身边,季之木正盯着自己,大概是同自己说话。
温亭没吭声,只摇了摇头。
冷又怎样?又没有多余的手套,温亭心想。随后又暗嘲自己怎么跟手套过不去了。
再次经过玻璃栈道,温亭竟然不再感到紧张,内心有如死水般平静,眼前昏暗一片,视野不佳,反倒让他忽略了置身在百米高空。
有人打开手机闪光灯照路,在山间投射出几道刺眼的灯光,惊扰到休息的鸟群,它们惊叫了几声,飞走了。
“你们都许了什么新年愿望?”陆清突然开口问道。
“我希望今年能考到心仪的大学,去看喜欢的演唱会,出国旅游”,陆清先自问自答,然后看向季之木。
温亭听到季之木淡淡道:“还没想好”,转而问温亭有什么新年愿望。
才不告诉你,温亭暗道。
每回都这样借着问他新年愿望来空手套白狼,温亭以往真会傻乎乎地说希望能买到什么漫画、mp3、哪家的发行周边,季之木便会在他生日时买这些作为礼物送他。
总是这样,根本不需要季之木花心思去想,只需花点钱叫人去买,而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收到礼物还傻乐着想对方有多好。
现在仔细一想,哪有这样敷衍人的!
温亭抿嘴不愿说话,栈道明明只有百米,此刻却像在无限伸展,他觉得走了好久都走不到头。
他低着头不停想,再走快一点吧,好想快点回家。
季之木见他不应,不知怎的又开口了:“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健康平安。”
明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不过温亭又想到,季之木是经历过疾病的人,健康平安对他来说大概并非微不足道,健康很珍贵。
他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不知不觉走到了栈道尽头。
温亭在黑夜里撇撇嘴,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量道:“真希望能再看一次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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