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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温亭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季之木点点头,道:“边走边说。”
温亭不知道要走去哪,便跟在季之木身边,目光微垂看着地面。
“要送你回家吗?”季之木问。
温亭立即想起上次不愉快的经历,摇摇头,“不用了。”
对方没有勉强他,只是问他怎么回家,温亭便说自己坐地铁回去。
“那走到地铁站吧”,季之木说。
地铁站距离公司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两人安静地并肩走着,温亭在等季之木开口。他抬头看了眼夜空,满月周围有一圈银白色的光圈,四周穿行着不规整的云彩,越靠近月亮的云层被照得越亮,扩散至外围的则是灰蒙蒙的一片。
犹如在天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把人全都吸进去。
他走着走着,稍不留神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肩膀,才发现季之木站在他面前,对方望着一旁放着自助游戏机的店面,像小时候那样问温亭:“要进去玩吗?”
面积不大的店面内摆设着各式各样的游戏机,赛车对拼或射击对战的,屏幕上显示着色彩丰富的游戏画面,一旁还有两三台抓娃娃机,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店里只有电动游戏的背景音乐,赶巧此时店内一个人都没有,玩什么游戏都任温亭挑选。
温亭坐到一个显示拳王游戏的机子面前,随便按了按上面的红绿色的按钮,季之木在一旁的自助兑币机兑完游戏币便坐到他身旁,朝投币口投入了两枚硬币,机子顿时发出动感的节奏。
温亭选了个看着轻盈矫健的角色,他看到季之木选的角色肌肉贲张,高大强壮,但在温亭眼里非常笨重,他已经猜到对方想必是觉得越强壮出拳越狠才选的这么个角色。
他轻哼一声,操纵着摇杆,让角色走上去轻轻踢了一下腿作挑衅。
季之木的角色则朝他前进了一步,然后待在原地不动,傻愣愣地看着温亭的角色。
温亭轻笑一声,手指指着季之木那边的按钮,告诉他:“这个键是轻拳,这个是轻脚,下面这两个是重拳重脚,这两个轻招键一起按就是闪避,下面两个一起按就是连招攻击,记住了吗?”
说完,他按下对方的“出拳”按钮,给他作示范。
但是经这么一出拳,刚才站在壮汉面前的瘦子瞬间就掉了半管血。
温亭皱起眉,又按了自己这边的“出脚”键,直到把对面壮汉的血量虐到和自己差不多,才让季之木自己来操作,“扯平了。”
他操纵着瘦子上去,瘦子弓着脚摆动着身体,作出准备格斗的姿势。
“来吧”,温亭说。
壮汉先走上去对着空气笨重地出了两拳,被瘦子踢了两脚扫堂腿,还要蹲下挨多一招。
温亭实在看不过他的操作,指导道:“你应该跳起来,把那个摇杆往上摇。”
第一局结束,温亭赢得毫无悬念,壮汉悲痛地倒在地上,一旁站着洋洋得意的瘦子。
他看着季之木低头放硬币的侧脸,觉得季之木怎么连选的游戏角色都很贴合他本人,像根木头似的。
他们用原来的角色进行第二局,壮汉虽然学会出拳踢腿,但总是慢人一步,总要先吃瘦子一拳,待对方退后几步才缓缓出拳,连对手的头发丝都没摸到。
温亭心中无奈地叹气,放慢手下的动作,故意让了对方几拳,待双方都落到差不多的血量才把壮汉一招击毙。
第三局开始前,温亭说:“我们交换角色。”
他起初只当季之木的角色被笨重拖累,但当自己一出拳把对方的瘦子打没半管血后,他是真正感受到季之木是如何一个游戏黑洞般的存在。
瘦子在壮汉靠近后出了个轻拳,像棉花砸到石头上一般,打完后也不后退,就直愣愣地吃了对方的回拳,惨叫一声后,倒在血泊之中。
游戏画面再次弹出色调夸张的“KO”字眼,游戏结束,游戏币已经用完了,温亭毫不费力地赢了三局。
“我输了”,季之木说。
真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方面还是没有一点长进,温亭在心中吐槽。
“不躲开就会输啊,谁玩游戏像你那样傻站着挨揍的。”
温亭无奈地起身,和季之木一起走出店,晚风微凉,他紧了紧外套。
马路边的许多店铺都闭店打烊了,但仍有卖金鱼的小地摊贩,趁着晚上城管管得松,出来做几笔小生意。
几个白色方形塑料盆摆在地上,黑色或橘色的金鱼在水里悠游自在地游着。
温亭被灵动的游鱼所吸引,状似无意地瞥了两眼,被眼神犀利的卖鱼老汉瞟到,他粗着嗓门招呼温亭:“年轻人,买几条呗,自己养或送人都不错的!”
“我这小摊虽然比不上那些金鱼店看着有来头,但鱼都是顶好的!”
老汉拿着渔网向盆里的金鱼伸去,还没碰到鱼身,金鱼就一溜烟游走了,“瞧,多活泼,放心买吧,能养很久的!”
', ' ')('温亭蹲在塑料盆边,目光扫过一条条鱼,举棋不定的样子。
老汉伸出黝黑的手指悬空点了点一条小巧玲珑的金鱼,说:“这种吧,很好养的,不咋吃饲料也不用经常换水。”
温亭看了一眼,摇摇头,“我不要好养的,我要养好的。”
说罢,他指着一条红白条纹的胖头金鱼,问一旁沉默的季之木:“这条好看吗?”
季之木蹲在他身边看了看,点头道:“不错。”
“这条啊!这条可娇气了,鱼粮都要吃好的!”
“没关系,我能养,再给我打包一条这个吧”,温亭指了指一条金色渐层的金鱼。
“好咧!”老板手脚麻利地用渔网捞起两条鱼,放进装着水的氧气袋里。
温亭看着他的动作,又补充道:“再给我两包鱼粮吧。”
老汉转身往宽大的尼龙袋里掏出三包鱼饲料,递给温亭,“三包十块,整买吧。”
他又拿了一个袋子给温亭打包了一条黑橘相间的金鱼,解释道:“养鱼要养单数,给你送多一条吧!”
温亭掏出手机准备扫码付钱,看见一旁的季之木已把手机对准了付款码,便拦住他,“你等等,我来付。”
季之木略一皱眉看着他,把手机收了起来。
“得咧!我收摊去了,你们慢走哈!”老汉把鱼粮和金鱼袋递给温亭,便站起身收拾着鱼盆。
他们走出一段路,温亭把手里的鱼袋递给季之木,说:“送你。”
装着漂亮金鱼的透明袋子反射着街边的灯,水面上落了点点光斑,像一捧水中月,游鱼在水下灵动地游窜。
季之木不解地看着他,没有接过。
于是温亭便掰开他的手指把袋子打的结放到他手心,“你会好好养的吧?你好像一向都很擅长养动物。”
毕竟小树当时就被他养得很漂亮,明明最初只是一个皮毛稀疏的流浪猫,可怜兮兮的,到后来谁看了都说长得灵。
半晌,季之木把袋上的握结抓紧,淡淡道:“那我先替你养着。”
一路磨磨蹭蹭,走到地铁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路上行人渐少,地铁入口没几个人进出,温亭停下脚步,问季之木:“你今晚究竟要说什么?”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迟迟不开口,既然是如此难言的情况,大概也不是什么好话,温亭做好心理准备,就算季之木告诉他明天要结婚了,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走进地铁,绝不回头。
但是季之木没有在入口处停下,他陪温亭一起过安检,进了闸门,问温亭要搭几号线。
他们途经一块块亮眼的广告牌,踏上步梯往下行时,季之木叫了声温亭的名字。
“这个项目结束后,我要走了。”
温亭闻言偏过头看着他,沉默半晌,“去哪?”
“大概会回去季江年的公司。”
哦,只不过是换个公司而已,气氛搞得这么凝重,还以为又要出国了呢,温亭暗想。
“离这里有点远”,季之木又说。
“没关系,我们有事可以电话联系”,温亭告诉他。
季之木点点头,盯着地铁班点的通告牌,下一班还有一分钟到站。
晚班的地铁站人流量稀少,站台上只站了几个人,安静地低着头看手机,站台上流淌着平缓的轻音乐。
远处传来地铁进站的动静,季之木低头看向温亭的眼睛,“你不会再换号码了吧?”
温亭微微一哂,摇头。地铁到站了。
他抬脚往车厢走去,身后传来对方的“路上小心”。
温亭轻呼出一口气,望了眼空荡荡的车厢,鬼使神差地停住脚。
明明打定主意即使季之木说出什么让他心灰意冷的话也决不回头的,但温亭还是转过身走到季之木面前,双手虚抱住对方。
“你要保重。”
一个不到三秒的拥抱,可以只当作同事间的珍重,或者旧友之间的和解。
列车传来即将发动的提示音,温亭转身,小跑进入车厢。
车门完全合上的瞬间,他作出口型,无声地朝季之木说了句“再见”。
地铁慢速起步驶出站台,他们隔着玻璃车窗遥遥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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