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元纸烧起,白日里跃动的火簇颜色浅淡,只有边缘游离着赤红。
裴和渊看着那几碟子果品,在摇摇曳曳的火光之中,敛着眸子嘲哂地笑了笑。
孟澈升啊,竟是这么个孝顺子呢?
上世怎么也不肯认的亲生父母,这世突然有了血脉感情?
有野心却又舍不下情,注定两世,都只能做一个扭曲的懦夫。
既仍有软肋,那也别怪他拿捏。
如上世一般,孟澈升在意什么,他便要夺去什么。
想到这处,裴和渊忽眯了眯眼。
既有重生,必然上世死过一回,可每每想到这些,他脑子便空茫茫的。
和这世的他一样,上世的部分记忆,他也是缺失了的。
比如他因何而死,还有孟澈升与他的好二姐,到底是眷侣终成,还是怨怼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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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之中,见裴和渊抱着自己不说话,关瑶想了想,仰头软声安慰道:“斯人已逝,夫君莫要伤心,二位长辈应也不愿见你这样哀戚。况且,况且你我二人已成夫妇,咱们也是个新的家了。夫君若觉得孤单,咱们早些要个孩子便好了。”
腰间一紧,裴和渊低眸看她,那幽泉般的玉眸中,沾着星星点点的谑意。
他包住关瑶的手往胸口放去,低低笑道:“娘子……莫不是在勾|引我?”
关瑶一怔,继而挣开手去捏住裴和渊的嘴。
这浑人,她只是安慰他罢了,怎么就成勾|引了?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裴和渊由她捏住,声音含糊却暧昧地问:“娘子身上可干净了?”
不知收敛就罢了,还这样得寸进尺!
关瑶脆生生地啐了他一口,扭过身子不再理他。
裴和渊将人圈在怀中,笑出声来。
他抬手叩了叩车门:“开快些。”
得了裴和渊的吩咐,马车加速行驶着,不多时便回到下榻的客栈。
裴和渊揽着关瑶急急往楼上走,恨不能施展轻功,直接将人给抱上楼。
只二人才上了几个阶,关瑶便扯了扯他的袖子:“咦?夫君你看。”
裴和渊顺声望去,但见对侧的廊中,立着个青年郎君。
锦衣玉袍,眉目朗朗。
正是他的好表弟,大虞太子,孟澈升。
第25章 第二幅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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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城再遇, 兄弟二人隔空对视半晌。
最终,还是孟澈升主动走了过来。
“表兄。”孟澈升立在几步开外,虽是与裴和渊打着招呼, 目中却带着些许警惕:“表兄不是去亭阳公干么?怎么又折返了?”
裴和渊未搭话,只眼也不眨地盯住他, 目光冷鸷且阴郁, 似漫着无边的戾气。
被这样黑涔涔的目光攫住, 几乎是瞬时, 上世的记忆便轰然而至。
脉膊亢急, 孟澈升被骨子里骇腾腾的惧意裹紧,整个人如被阴森可怖的暗影笼住。
便在他心头警兆大生, 欲唤随从近身时,忽听裴和渊问了句:“我听吴启说, 你已娶妻?”
冷不丁来了这么句, 孟澈升干张着嘴,霎时愣在当场。
下一息,衣襟被揪住,裴和渊冷沉沉的看着他:“还有前些日子,你险些让手下人伤了我娘子?”
“轰隆隆——”
天际旱雷骤响, 寒人肝胆的虹光炸裂天角,震得客栈都像颠抖了一下似的。
外间炸雷闪烁,而在这楼廊之中,裴和渊正抡起拳头,开始劈头盖脸地往孟澈升身上招呼。
孟澈升的随从欲要去救, 却被吴启给缠住。
四个人分成两拔打斗, 闹将起来动静大了, 引得众人侧目。
天穹迅速暗了下来, 被破絮般灰云层层叠叠地遮住。
滚雷像石碾子碾过地面一般,不停发出各种令人胆寒的震响。
闪电不时撕碎云层劈空而下,照亮慌忙掌灯的客栈。
始料未及的一场打斗,孟澈升失了先机,压根没有还手的余地。待裴和渊被客栈掌柜等人拉开时,孟澈升已是个鼻青眼肿的狼狈之态。
他靠坐在墙边艰难喘息,衣冠歪歪斜斜,嘴边还残余着血沫子,与方才那个锦衣玉袍的贵介公子模样大相径庭。
而裴和渊则在动完手后,还游刃有余地理了理前襟与袖口,姿态极为从容优雅。
待喘定之后,他回身去寻关瑶:“娘子可吓着了?”
关瑶岂止被吓着,简直吓得眼都不会眨了。
方才她夫君突然对人挥拳相向,那股狠戾劲儿太陌生,像是周身骨血都在沸起。
而现下立于她跟前,她又似能感受到他的满腔畅快。
像极了一个暴戾恣睢之人在发泄。
见关瑶吓得说不出话来,裴和渊愧疚又爱怜地将人拥在怀中,一下下地抚着关瑶的背:“方才是为夫鲁莽,往后再不这样了。”
另厢,孟澈升被亲随扶起,看着陡变亲昵的一对夫妇,目中是自己都理不清的复杂神色。
他的人上回不曾得手,知裴和渊必然会提防,加之也怕露陷,因此没有再贸然出手。
而命人跟了好几日后,传来的消息却一回比一回令他迷惑又狐疑。
窃听到裴和渊少了四年记忆以及归转顺安的消息,他被心中的张惶与殷殷焦虑折磨,已有数夜不得好眠,掂缀来去之后,便仍是决定出面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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