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桃只听到了这两个字,就感觉自己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大脑因为高烧不下的迟钝,眼神还有几分茫然。
中年男人的力气很大,一瞬间,徐青桃就感觉自己被砸在了医院的白墙上。
天旋地转一般,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到了小姨的声音。
平时在小姨夫对她动手动脚,常常会阻止他的小姨,此刻像是撕开了伪善的面具,露出歇斯底里的一面。
看到徐青桃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而自己的女儿却因为去演出的路上出了车祸,失去了双腿,心中的怒火不需要任何酝酿,就让她尖利的惨叫起来。
然后徐青桃听到了小姨的声音:
“我造了什么孽才养了你这个白眼狼,害死了自己亲娘还不够,还要来害我的女儿!”
“不是因为你嘉怡今天怎么可能去演出现场?!”
“不是为了代替你演出,她怎么可能出车祸?!!”
“为什么截肢的不是你?!”
“为什么你不去死?!!”
那应该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但那天,也本该是她开始新的人生的,第一天。
小姨在撕打中疯了一般拽住了自己的耳坠。
这样漂亮的珍珠耳坠,本来应该是属于她女儿的。
一用力,左耳的耳坠就这么硬生生被拽了下来。
血迹溅上了她雪白的脖颈,医院的走廊上一片兵荒马乱。
她在混乱中才听懂了来龙去脉,原来是程嘉怡在去平海的路上出了车祸。
因为她赶着时间去,在过一个红绿灯的路上抢了红灯,被一辆计程车撞上,双腿直接被卷进了车轮,留下鲜红的一片。
行人闯红灯,错不在司机。
不但要承受失去双腿的痛,程家似乎一分钱的赔偿都拿不到。
就因为这些原因。
所有的怨恨此刻都发泄到了她身上。
看不过去两个大人欺负小孩的医生在劝架。
小姨夫的怒吼声和小姨的尖叫声混杂在其中。
没有人听到她开口说话。
很轻很轻,像是怕再惊扰了任何人。
“疼。”
好疼。
真的好疼。
真的,好疼好疼。
她想徐舒音了。
没有哪一刻这么想她,想躲进她的子宫,像个婴儿一样永远不要来到这残酷的人间。
然后她就这样做了。
不顾一切的从医院离开,去平海,去离自己故乡、去离那个南方小岛最近的地方。
只是在路过平海歌剧院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就这么放空了自己一般,站在了剧院的大门口。
白色的连衣裙在撕扯中,裙摆多了几个成年男人的鞋印。
剧院门口有人三三俩俩的走过去,一群人拥簇着一个女孩儿,从后台出来。
其中一个笑嘻嘻:“安夏,你穿这身演出服真好看!”
徐青桃眼神轻轻地看了过去。
被拥簇的女孩穿着浅蓝色的长裙,裙摆波光粼粼,每走一步都摇曳生姿,像跳舞。
这样漂亮的裙子。
这样,漂亮的裙子。
以后她再也穿不到了。
她不知道在大厅站了多久,直到检票员问她是不是要看演出。
最新一场舞蹈剧的表演要开始了,是胡小椿的首部导演处女作:《海的女儿》。
徐青桃像是才回过神,摇摇头。
从平海歌剧院到港口大概只有两公里的距离。
徐青桃走了很久,才看到长长的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