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叶舟端正?坐好?,等待发卷之时眸光又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个胖乎乎的青年。
这才弯腰擦了个桌子, 再次转身?时额头上已?布满了层晶莹的汗珠子,喘气声大?得盛叶舟这边都能听到。
“真是?造孽!”青年左手擦着额头的汗低声嘟囔,右手下意识摸向?考篮,随后拽出条肉干塞进了嘴里。
从锣响到考卷发下,青年共吃了十?七条肉干,边翻看答卷口中都没停下咀嚼。
待盛叶舟磨好?墨,开始专注答题时,再没注意过对面的动静。
殊不知对方在答卷发下来后立即就打开考篮取出馒头肉酱吃得欢快,连墨都没磨。
这一坐便是?大?半天,二十?多页的答卷盛叶舟一鼓作气写完了十?九页,当翻到最后几页时,才停下笔。
最后一题:眼中有色而心中无色。
看到题目,盛叶舟眨了眨眼睛,又重新默读了遍,确认最后的题目确实是?如此。
这句话?出自?一对名叫程颢、程颐的兄弟,二人共同赴宴,座中有女?乐,弟弟觉得不妥拂袖而去,兄长?则是?继续谈笑自?若毫无芥蒂。
回府后,弟弟责怪兄长?,大?程道:“昨日我是?眼中有色而心中无色,今日你是?眼中无色而心中有色。”
说得是?心境决定其看到的事务!
“眼中有色而心中无色。”盛叶舟低声呢喃着这句话?,脑中忽地闪过早上那几位童生辱骂工匠时轻蔑的模样。
与其说工匠心黑,倒不如说万桥县县令眼中有百姓而心中无百姓。
若是?在科考答卷上指名道姓的暗讽官府断然不行,那不是?等于还未入仕便先得罪了人。
但一旦动了念头后盛叶舟心中便心痒难抓,再重头想其他只觉得索然无味。
想写的念头充斥整个脑中,理智指示他不应触及此事。
提笔在稿纸上写写划划,最后烦躁地揉成一团,将郁气狠狠吐出后,手腕一转将题目写到了稿纸之上。
——眼中有桥而心中无桥。
一写完,盛叶舟就停笔看向?外头。
考棚遮盖住了大?半的天,想要看时辰都没法,低头看了看地面,光已?偏移到西侧,估摸着酉时已?过。
盛叶舟干脆将笔墨收起,小心将作答好?的答卷收到考篮中放好?又塞到椅子下,这才起身?活动活动肩膀朝号房外举牌。
巡视考棚的衙役见到有人举牌,立即起身?来到号房外面,领着其去茅房。
盛叶舟的威名早晨彻底传开,纵使衙役甲当时并未在场,也听说了此人临危不乱将作弊之物?无声又还给陷害那人的事迹。
若不是?考棚中不得喧哗,衙役断然会与盛叶舟攀谈几句。
行到北侧尽头,迎面扑来的臭气差点没让盛叶舟眼泪奔涌而出,捂着眼睛下意识就往后面倒退了两步。
像他这种一坐下来就大?半天不起的人少?之又少?,反倒是?因紧张不少?人频繁地跑茅厕,没两个时辰这里就变得臭气熏天让人难以靠近。
如此真是?苦了那些靠近茅厕的粪号,要在这种味道中渡过两日,还要吃喝。
“呕——”
北棚边倒数第二间中突然传来声干呕,盛叶舟寻声看去,不由怜悯地皱了皱眉心。
再往前走一步,怜悯瞬时暴增,甚至心中有担忧升起。
那紧挨着茅厕的号房中,廖飞羽两个鼻孔紧塞纸团,埋头专心挥笔写着字,面色惨白,不知中途遭了多少?罪。
“咳咳——”衙役轻咳两声,变相提醒盛叶舟不要东张西望。
想关?心两句此刻也不行,盛叶舟心中叹气,收回眸光继续往前。
从茅厕出来后,又去取水处领了罐子清水,送上十?文钱的水费后提回号房。
不管入厕还是?取水,全程都要有衙役陪同,否则考生是?无法出号房的。
这便是?今日能舒展身?子的全部机会,木板放下,号房中又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弯腰将泥炉取出放到号房门口,用?草纸引燃,塞了几根细木条后,麻溜地点燃了火放到号房门口。
柳氏购买的是?无烟碳,点燃后没有烟气,砂锅开始煮粥之后他又折回号房坐下继续思考方才的题目。
随着米饭香气传开,周遭不少?考生也开始动手做饭。
比起盛叶舟的麻溜,大?部分书生都是?四体?不勤之辈,点个炉火比做题都难,没多会儿贡院最中就全是?烟。
浓烟翻滚,飘得考棚就跟仙境似的连对面都看不清。
咳嗽声此起彼伏,最后甚至惊动了学政,折腾好?半晌烟雾才终于飘去,各种香味逐渐飘散开来。
烟一散去,盛叶舟又立即瞧见了斜对面的胖青年。
他将泥炉放在桌上,一手端碗一手执筷,正?不停从锅子里往外夹着菜。
盛叶舟:“……”
比起别人,这位就像是?来酒楼用?饭的主。
别人忙着生火做饭填饱肚子,他享受的吃起了锅子,面前的小碟子里甚至还有香油。
闽赞寻场之时见到此人吃得正?香,也很是?无语,驻足看了好?半天,这才一言难尽地离开。
院试不像乡试,对携带之物?有严格规定,一个考篮根本不可能带如此多吃食进来,这胖青年专门寻人定了个比寻常考篮大?两倍的篮子,估计大?半装得都是?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