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再美, 再符合大多数人普遍的欣赏水平,在不爱欣赏这些的埃利克眼里, 也改变不了这地方连房子都没有一栋的事实。
再说直白点,比起能让人安心居住的场所,这片花海更像是单纯持有美,观赏起来便怡人心脾的风景区
唔?
正想着自己为什么会脑子发抽听信了可疑白毛的话,埃利克忽然微微挑起眉, 还算及时地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异样倒没有对人不利,只是代表了一种极为奇幻的现象。
埃利克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轻了几分,犹如暂时脱除了躯壳表面的沉重,留下的只有隐藏在内里的灵魂。
嗯,如果觉得身体变轻不要紧张,那是正常现象。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进入到人间与某个独立空间的交界了。
本来只有纯洁的亡者灵魂才能抵达,但为了方便,我就稍微做了点调整反正效果差不多就行啦。
引路人还在很尽职尽责地解说。
但是,埃利克:?
听不懂你在叽哩哇啦什么。
他用异常冷淡的一句话把某梦魇的解说挥到了一边儿去,造成了至少几万吨重的打击。
不过,听不懂是真的没听懂,并没有受私人情绪影响。这不是收回了怀疑,没对可疑人士进行盘问了么?
不对,不是,问题不在这里啊。
有点高兴但又莫名有点失落的白毛(伪)少年睁大眼睛,语气似是掺杂了说不出的幽怨:因为我还没开始正儿八经地解释,有很多专用名词可是说来话长
哦,那就不用听了。
银发少年就是如此冷酷心狠说什么呢,对自己压根不认识还发自内心排斥的陌生人,能有这种态度,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他不看将自己带到奇幻之地来的引路人,目光扫过四周,还是没看到除了花以往的东西,便抬脚,准备往前走。
嗯
可能是这片土地的问题。
不,肯定是土地的问题!
向来一往直前不会犹豫的他,不仅在这里走得缓慢,还走得隐现僵硬,歪歪扭扭。
可能是因为这地方太阳光充足,气候合适,生长在这儿的花花草草都格外繁茂,仅是花茎,便足有半人多高。
一不小心,咔,一小片晃悠悠的花朵就拦腰往下弯。
虽然不是出自少年的本意,但楚楚可怜的花儿们还是被他踩在了脚下在这全是花的地方,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下脚!
埃利克迅速地决定不喜欢这个地方了。
毕竟,他的前进道路受到了相当严重的阻碍。
又因为一起到这儿来的同行人隔了这么久还没有动静,也不跟上来,埃利克觉得,自己需要发声一下了。
人呢?
不单单是指没跟上来的同伴,还包括了据说被藏在了这里的那些孩子们的踪迹。
没有向这边靠近的脚步声,反倒是听见了不知何时吹拂过来的风声。
不大也不小的风来到了他耳边,将披散在身后的银发倒吹向前。
恰逢他扭头,回身向后看,还没来得及看清原本处于后方的景象,一个劲儿飘动的发丝挥舞在眼前,刚好挡住了视野。
埃利克也就迟了些许,才看到远处伊莎贝拉的背影。
伊莎贝拉是往少年前进的反方向迈开脚步。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她对埃利克把自己扔到外围不让靠近的行为有意见,心中产生了隔阂。
仿若又得到了某种熟悉的无声指引。
修女在花海中小心翼翼地穿行,其中,有短暂的几秒从白发少年的身边经过。
她或许没有驻足,但一定停顿了那么一瞬。
你
埃利克开口,却只说出一个字音就不再继续。
除了背对他前往那方的黑发女人的身影,别的本打算寻找的存在,此时此刻他也看到了。
主要是风的功劳。
顺着地平面向前推进的风啊,像是有着人的意志,这般强劲地一拥而来,自是将这无边无际的一片花海推到同一个方向。
唰啦啦
之前还让埃利克颇为头疼的花儿们齐齐折下了腰,不再东倒西歪,而是呼呼地倒下,显露出被茂密花丛藏在底下的小小身躯。
不止如此。
唔
好困
嗯、呜天亮了吗?不太想要起来哎
有许多这样的窸窣声响从远方传来,仔细停下来就能发现,这些无一例外,全是懵懂青涩的孩童之言。
神秘花海所在之处,没有白天黑夜,亦没有春日冬寒,这里永远四季如春。
始终留存的温暖光芒越过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孩子们的眼睑,就像是坚持要把他们叫醒的清晨的阳光。
而在正睡得舒舒服服的时候赖床,向来是孩童特有的权利,或者说成习惯也没问题。
还有一个习惯。
躺在可以充当床的花丛里,就有一个孩子还迷迷糊糊,没能摆脱美梦的余韵。
在自个儿全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的眼睛没睁得开,嘴巴就先嘟囔起来,含混不清地喊着:
要起床了吗还想再睡一会儿
妈妈?
模糊的话音刚落下,女人温柔如水的嗓音便适时地出现,不带有半分突兀。
到起床的时间了哦,亲爱的。
仿佛她一直都在这里。
虽然妈妈知道,睁开眼睛的这一个步骤比较困难,但是,睁开眼,就能看见漂亮的花儿们了。
仿佛她始终守护在自己心爱的孩子们身旁,陪伴他们,给予他们安宁。
并且,从未离开。
好
欧文是一个好孩子。
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即使再不想起床,也听话地把像是灌了铅的眼皮缓慢抬起。
随着缝隙的出现和扩大。
天光便顺着这道空隙落入略带水汽的眼底,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终于。
彻底地将眼帘打开,最喜欢的温柔面孔映入了欧文的视野。
按照时间,已经离开伊莎贝拉一年的小男孩还是当初的模样,似乎一点也没有长大。
很神奇,他的记忆似也出了问题,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离开了孤儿院,还停留在未曾离开的时刻。
不知道是不是下过雨,有一点露水滴落在了欧文的额头这,应该就是雨水吧。
可不管是或不是。
妈妈!
一秒清醒,激动的孩子伸出双臂,抱住了伊莎贝拉妈妈,发自内心地感到欣喜万分。
而在同一时间,不止是欧文,曾经离伊莎贝拉而去后便再无下落的孩子们纷纷醒来了。
他们一个个地从花丛中坐起来,打了半个哈切,忽然看到就在这里的黑发修女然后,也就毫不意外地从地上跳起。
妈妈
迎着还在呼呼吹拂的风,欢天喜地的孩子们扑来,将女人团团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