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猎腥风中,王清河额边碎发随风飘散,一半脸洁白无瑕,美得如同神祗,另半张脸布着血痕,是另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形若鬼魅。
随着最后一个手诀完成,灵网倒扣,一寸寸往下移,触到嚣张的肠子海,便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火苗瞬间窜起,几息之后便化为火海,翻涌起来,火浪狰狞,惨烈的悲鸣伴着滔天火势,越来越响。
一个巨大的身影在火海里翻滚,撞在墙壁上,引得地面震颤,犹如山崩来临。乍眼一看,那身影庞大且长,仿佛一条火龙,实则,是头躲在阴暗沟渠里吸人脂血的白虫。
于此同时,坑陷几步路外,浓密的林子中,掩着一座废墟宫墙。
一个修长人影立在宫墙之外,手执着三寸檀香,对着宫墙虔诚的拜了几拜。虫宫濒死,引得天摇地晃,林间鸟兽惊起,颓圮的宫墙又出现一道裂纹,墙头还掉下来几块砖。那人依旧立得笔直,丝毫不为所动。
属下惶然来报:“国师!有人毁了龙宫!”
那人将檀香插进面前的香炉中,回过身来,是张颇为年轻的脸,身披祥云鹤氅,头顶玄白纯阳巾,手中执着翠玉佛尘,眼珠只轻轻一撇,那属下就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寒意:“无妨,已经无用了。”
国师将目光扫到旁边站着的人身上,和他穿着完全不同的装束,短衣长裤,露出了结实的手臂,国师似乎看不惯那个的穿着,眼中有几分贬低之意。更让国师不喜的是,那人还长着一张鼠脸,三角眼尖瘦脸,乌紫色的嘴唇包不住暗黄色的门牙,隐隐露出来,看着就很晦气。
国师掩了眸中厌色,礼数备至道:“多谢你家主人相助。”
那人有些僵硬的拱手,仿佛不习惯这样做:“国师客气,人已经寻到了,只要你们不要忘记承诺,一切好说。”
国师微晒,似有些不屑:“放心,帝王兵用过之后,便无偿赠予你们主人,我乃一国国师,不会做出尔反尔的事情。”
“国师速去罢,不要误了时间。”
国师微有异色:“那你们?”
那人笑了笑,露出一口参差黄牙:“毁龙宫的人与我等是旧相识,他们爱多管闲事,要是让他们知道国师大计,必生祸乱,况且,那几人还抓了我们好多兄弟,今日,便是我们的报仇之日。”
国师目光扫过那人身后面,站了数十个和他面相差不多的人,还有几个嘴唇很薄,眼睛溜圆,惨白的皮肤上似乎还有一层腻子,活像一只青蛙。
听到此话,国师就明白了,他们这是要拖延时间,他双眸微眯:“多谢侠士出手相助,来人,留下一队人,务必协助各位侠士,诛杀入侵者。”
他看向那林木掩映的龙宫,仿佛能看到那些人狰狞的嘴脸:“犯我北襄者,必杀!”
王清河的眸底倒映着火光,对着金隶伸出只手,露出个料峭的笑:“金先生,劳驾你带我上去。”
金隶眸色动了动,伸手揽住王清河的腰,几个起落间,将火势远远抛到身后。他们刚回到地面,就看见焦安国慌乱的脸。
“王清河,柳明明快不行了!”
第30章山中国
王清河心下一沉,看见柳明明躺在地上,面色惨白,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肚子迅速肿胀,里面仿佛有什么在疯狂跳动。
柳明明感觉肚皮快被撑爆了,就连后腰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大福扶着他,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四处乱抓,王清河看见他脸上有几道血痕。
王清河半蹲下身,摸了摸柳明明肿胀的肚皮,能清晰感受到伞盖的形状,似乎要拱破他的肚皮跑出来:“是毒蘑菇,在你肚子里发芽了。”
柳明明一听,差点晕过去,他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隐约含着几个字:“老板——”
王清河抽出张灵符,捻诀之后,上面的符咒金光闪过。她把灵符拧成一个团,送到柳明明嘴边:“吃下去!”
柳明明无条件相信王清河,张嘴就咬,几下就把干涩的符纸吞进腹中。几息之间,他的肚子像火烧一样,背像个虾米似的弓起来,十指僵硬的曲着,就要去抓自己的肚皮。
王清河相信,这种疼痛,如果不制止他的话,柳明明会把自己抓得肠穿肚烂:“大福,抓住他的手!”
大福得令,不止抓住柳明明的双手,还用双腿把他到处乱蹬的腿扣住了。
柳明明脸上却是汗,头发几乎全被打湿,这种疼痛不是人能受的,他甚至能听见肚子里传来的回响,有人在里面哭,还不止一个。
忽然,一双冰冷的手摸到他额头上,像是冬天凝结在湖面的薄冰,如同挂在枝头的霜花,刹那间,舒适的凉意传遍他的全身。柳明明于慌乱中抬眼,看见了王清河低垂的眉眼,美得像是神祗。
王清河太像一个人了,她扣门又大方,计较又磊落,高兴的时候笑容能融化漫天冰雪,不高兴的时候炎炎夏日都能结出冰渣。柳明明从没想过把她和神明联系在一起,只是这个刹那,她像壁画中低眉顺目瞧不清悲喜的神。
“柳明明,”王清河眉目垂着,鸦羽般的眼睫遮住了眸光:“肚子应该早就不舒服了吧?怎么现在才说?要是你死在这大山里了,我可不负责带你出去,随便挖个坑把你埋了,这里风景这么好,兴许过不了多久,就能长出好多蘑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