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娘目光怔怔的,抬手缓缓抚摸着梁嫤的头发,脸颊,细看着她的眉眼。喃喃道:“是,你是嫤娘……可是嫤娘没有看过医书,嫤娘不懂医术……嫤娘虽胆子大,但绝没有你这般机灵聪慧……我生养的孩子,我自己不知道么?”
梁嫤瞪眼看着林三娘,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原来从那么早以前,林三娘就已经开始怀疑她了么?原来他们还没有被顾家请去,他们还在破庙里艰难求生的时候,林三娘就已经怀疑她了么?
难怪……难怪她一直觉得林三娘偏心,难怪她一直觉得林三娘重男轻女……原来,林三娘早已经觉察出她并非原来的嫤娘了!
梁嫤心头大震,神情也是一阵的恍惚,“阿娘,我……我真的是嫤娘,人的性情是会变的!医术的事情,我没办法解释,如果我不是嫤娘,我怎么会记得以前的事?如果我不是嫤娘,我怎么会记得儿时您对我的好?阿娘,别怀疑我,别说我不是您的嫤娘……我在这世上,只有您和明渊两个亲人了呀……您如果也不要我了……我不就成了孤儿么?成了没人要的孩子……阿娘……”
梁嫤说着竟哭了出来,真真哭的像孩子一般。
林三娘看着她哭的伤心不已的样子,不知是不是被她勾起了对她儿时的记忆,看着眼前和自己肖似的面庞,心头大恸,呆坐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将她抱在了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哼唱着洛阳老家的歌谣,在梁嫤小时候,睡不着觉时,她总会给她唱的那首。
梁嫤也跟着轻轻唱了起来。
母女两个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一个嘶哑,一个清脆,混声在一起,竟别有一番味道。
林三娘的情绪稳定了很多,眼神也更加清明了些。
梁嫤觉得,若非她刚才神智不甚清明,她窝在心底的怀疑,只怕这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是她大意了,她以为她脑中有梁嫤十几年来的记忆,自己一定不会被识破。可是她小看了一个母亲的敏锐。梁嫤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忽然有所改变,忽然成熟了许多,她怎么可能不起疑心呢?
“嫤娘……对不起……阿娘不该怀疑你……”林三娘静下来以后,擦去脸上的泪,又缓缓抬手,抹去梁嫤脸上的泪痕,“你去江东的时候,我既担心,又有些高兴。担心的是,我怕你会遇到危险。可高兴的是……我期待着,期待着你走了,真正的嫤娘就会回来!”
梁嫤轻咬着下唇,安静的听着林三娘缓缓的说着。
“可你走了,是真的走了,带着我对嫤娘的思念,惦记,真的走了。嫤娘没有回来,从来没有,甚至没有再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怀疑自己了,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你其实就是嫤娘,是我太多心了?”林三娘垂眸看着自己沾了泪的手掌,“究竟是我想错了?还是我真的把嫤娘弄丢了呢?”
林三娘沉默了一会儿。
梁嫤一直静静的坐着,她知道,她要等,等林三娘的承认。就像她说的,她在这世上,只有林三娘和梁明渊两个亲人了。如今梁明渊身在何处,还不得而知。
她在心底是将林三娘当成自己的母亲的,她自然希望林三娘也能将她真的当做是女儿。
林三娘忽而抬头笑了笑,“就当是我想多了吧……我以为,你飞黄腾达了,终会离开我们!没想到……到最后,陪在我身边的,竟只有你!只有你啊!”
林三娘长叹了一声,被岁月写上皱纹的脸上,勾起苍白的笑容,满面的怅然。
“阿娘……”梁嫤小心翼翼的问道,“明渊呢?家里究竟出什么事了?您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您!我会一直一直陪在您身边!一直一直和您在一起的!”
林三娘缓缓点了点头,轻轻的摸着她的头道:“好孩子,明渊走了!许是再也不会认我这个娘亲了!”
梁嫤深深愣住,“走了?”
林三娘扯着嘴角,却是没笑出来,“是啊,走了!你走了以后,我们联系不到你,寄去的书信,也许都没有能到你的手上。明渊想要到弘文书院读书。可他的户薄却是洛阳的,弘文书院需得举荐才能进入。你有人脉,原想着,将此事告诉你,让你写了信回来,告诉我们去求谁能入得弘文书院。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你的回信。明渊心里着急,根本坐不住。我看他连书都读不进去的样子,也十分的着急,可我们根本不知道,除了等你的回信以外还能去找谁。后来梁鸿就找了过来。我不知他是怎么跟明渊说的,许是答应了明渊可以送他到弘文书院读书吧?只是条件是,明渊得随他住到公主府去……”
林三娘长长叹了一声,好久都没有说话。
梁嫤忍不住问道:“所以呢?明渊就跟他走了么?”
林三娘无力的点了点头,“明渊告诉我,他不会扔下我不管,只要梁鸿举荐他入了弘文书院,他就回来跟我住,回来照顾我。我不求他照顾,我还能照顾自己!可见不到他我会想他,我更盼着他好。看他那么执着的想要去弘文学院,我就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