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娘闻言,从灶间走了出来,看见妇人,面上很是怔怔了一阵子,才呐呐道:“二,二堂嫂!”
林家二夫人立即板了脸,故作严肃道:“叫什么二堂嫂,都是一家人,叫二嫂就好!”
林三娘支吾了两声,才低声喊:“二嫂!”
“诶,这才对!”林家二夫人看了看她身上围裙和手里的锅铲,上前一把拿过锅铲,“你做这些做什么?以前二叔手上捧着的掌上明珠,除了琴棋书画,你这手还碰过什么?”
林三娘被她捧住手,一阵唏嘘的脸上甚为不自在,她扯过自己的手背在身后,“二嫂先屋里坐,嫤娘去泡茶,我很快就来。”
林家二夫人却是不依,“嫤娘如今有出息了,便是以前日子不好过,如今也不该叫你受这个委屈!更可况,也叫我找到你了,二叔虽然不在了,咱们自家人自然会照应着你的,也不能叫你受这个委屈。”
林家二夫人冲身后跟着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你们去!”
林家的丫鬟立即上前拿过锅铲,解下林三娘身上的围裙,弯身进了灶间。
林家二夫人转而拉住林三娘的手,“让她们去忙,走,咱们说会儿话去!多年不曾见过你了,想当年你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嫤娘这般大吧?也就和素娘差不多的年纪……”
林家二夫人说着,竟哽咽起来,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当年二叔最疼的就是你,若不是二叔在岭南再也没回来……见到你如今的模样,也不知该多心疼……”
她这一句话,将林三娘的眼泪也招了出来。
林家二夫人口里的二叔,便是林三娘的爹,当年嵩阳书院的院事大人。
梁嫤跟在她们后头,往正房而去。
林素素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好奇抬眼打量她,她只当不知道。
进了上房,梁嫤帮着摆了凭几,煮了茶。
林二夫人道:“她们年轻不耐烦咱们提这些陈年旧事,叫她们到外头玩儿去吧,我想起当年在岭南过的日子……我这心里……”
林二夫人说着,又拿帕子去抹眼泪。
林三娘脸上也尽是悲戚的神色,全家被流放岭南的时候,她已经跟着梁鸿私奔,另成家室,育有儿女了。虽未受牵连,却让她在那次流放之中,失去了最看重她的父亲,最疼爱她的母亲,更让她的生活落入无尽困窘之中,再提旧事,也尽是伤感。
她直起身子道:“嫤娘,你带着素素到游廊里坐会儿!”
林二夫人不能直接指使梁嫤,林三娘的话梁嫤却不能不听。
虽然她十分好奇,林家人这时候突然出现,是揣着什么打算,但她不想违背林三娘,更是在林家人面前,这面子得给林三娘留足了!
她起身挽住林素素的手:“表妹,我们游廊外头种了几株三七,我带你去看看?”
林素素忙不迭的点头,跟她起身离去。
梁嫤记得很清楚,当初他们刚从顾家离开的时候,林三娘就提起过。她的大伯已经从岭南回到了京城,在京城任个不大不小的京官儿。她还给自己在嵩阳书院的亲哥哥,梁嫤的亲舅舅写了信,想要通过他,让在京中的大伯一家照拂他们。
毕竟当初林三娘是私奔而走,大伯一家未必待见她。
梁嫤因着不喜寄人篱下的感觉,拦阻了林三娘,林三娘听了她的劝,且见她确实有能力,买了宅子,也就没再提这回事儿。
她写给嵩阳书院娘家亲哥哥那封信也鸟无回音。
今日林家怎么主动找上门来了?若说以前是林家不知道林三娘在京城,梁嫤是不信的。当初林三娘击登闻鼓,状告梁鸿停妻另娶之时,可谓在京城颇为轰动。
林家有在朝为官之人,这事儿不可能不知道。
若真是对林三娘不介怀,想要接济她,那时候,也就该站出来了。
可林家并没有,一直等到她从边疆回来,才出现。这心思,可就有些不单纯了。
梁嫤拉着林素素在游廊里坐下,指着游廊外的土地上,笑道:“瞧那便是三七,别瞧它不起眼,它还有个名字叫‘金不换’,便是形容它的贵重。”
林素素闻言,十分诧异,“金子都不换么?”
梁嫤点头而笑,“是,金子都不换。它能止血散血定痛,金刃箭伤跌扑杖疮血出不止者,嚼烂涂之,或捻未掺之,血既止。曾一度为军中金创要药,云有奇功。”
“果真如此厉害?瞧着却是如草一般,没什么特别的?”林素素惊奇问道。
梁嫤点头,“是啊,当人还没有发现它的用处的时候,就只会以为它不过是平平常常的草而已。不理睬,不珍视。当发现它的用途,才会趋之若鹜。”
林素素瞪着一双单纯的眼睛,恍然若悟的点了点头,完全没有听出梁嫤的一语双关。
梁嫤也不道破,轻笑了笑,看了看林素素身后的丫鬟,道:“也不知厨房做好饭了没有,不如我们去看看?”
林素素正要答应,那丫鬟赶紧道:“不劳烦两位小姐,婢子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