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儿,阿娘煮了好茶,你来尝尝。”梁嫤跪坐在席垫上,笑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于东宫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当初险些危及到太子子嗣的风浪,也渐渐平息下去。
一切好似没有什么不同,可一切又好似都不同了。
究竟是哪里变了,谁也说不上来。
“阿娘叫我来,就是让我来吃茶呀?”太子在梁嫤对面的席垫上跪坐下来。
梁嫤笑了笑,“阿娘请自己儿子吃茶,不行么?”
太子摇头,轻笑,“没有,自然是行的。”
他端起茶碗,浅饮一口,不禁眉头微蹙,“唔,太苦了!”
梁嫤笑了笑,“这茶虽苦,却是于身体有益的,你常常熬夜辛苦,喝点清苦的茶,疏泄内火,于身体十分有益。”
“多谢阿娘!”太子闻言,忍着苦,又喝了一大口。
瞧见阿娘也是小口小口喝着,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他不禁耐下心来品品茶中余味。苦涩之余,似乎确实有点不同的香味。
“听闻桢儿自小,记忆力便十分的好,《礼记?大学》桢儿一定背过吧?”梁嫤笑了熊,放下茶碗。
太子缓缓抬头,“是,儿背过。”
梁嫤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呃,后面是什么来着?”
梁嫤皱眉像是一时要显摆,却又想不起来般,面上有些许尴尬。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太子缓声说道。
“对对,就是这段。”梁嫤笑着又端起茶碗。
太子面上却已经恍然,阿娘哪里是来请他吃茶的,分明是来教导他的。
“前几日,东宫的事情,叫阿娘费心了!”太子拱手弯身,向梁嫤失礼。
梁嫤笑了笑,“作为阿娘,我帮着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应该的,费心也是应该的。可桢儿,你长大了,你是储君,你从六岁时被立为太子那一刻起,你就明白了自己肩上的责任,阿娘相信,不用阿娘提醒,你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修身齐家治国,而后天下平。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相信这一定是你心中的愿景。”
太子垂眸没有说话。
终于,还是要说了么?
终于,还是要到了离别的时刻了么?
“阿娘相信,不管是一世一双人,还是齐人之福,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心中一定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己需要做什么。后宫安稳,是前朝安慰的前提,朝堂安稳,是天下安稳的前提。”梁嫤脸上一直带着笑脸,声音也十分柔和,并没有谈论起这个话题的沉重和严厉。
太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便是你不舍,阿耶和阿娘也会放开手,让你自己去面对这一切。不是阿娘不愿为你的内宫你的事情操心,你长大了,桢儿。”梁嫤说完,又端起案几上的茶碗,抿了口茶水。
还真是苦,成长是苦,离别是苦。但若没有前头的苦涩,何以品尝后头余香?
“别放任自己的东宫,也别放任自己,你就是管不好,阿耶阿娘也是一样要离开的。所以,莫要为了留住我们而纵容。”梁嫤放下茶碗,笑着说道。
太子垂眸,没有作声。
东宫的事情平息以后,他一直什么都没做。
他以为自己的不作为,会让阿耶阿娘不放心,觉得他没有长大,而在京城多留些时候。
原来,他的不作为,阿娘也看在眼里。
他看了看面前苦涩的茶水,端起茶碗来将茶水进灌进口中。
苦,真是苦。
可这种苦涩好似真的是良药,自己喉中有些发干发痒,这茶水咽下,好似喉中的痒痛就立时被舒缓了。
“多谢阿娘!”太子笑了笑。
上官良娣一月禁足期满。
太子并未向上次一样,立即招幸她。
她只是去向太子妃请安之时赔了罪以后,便多数时间都呆在自己的寝殿中。
未向往常一般陪在太子妃身边。
太子妃如今已经有八九个月的身孕了,身子越发沉重,她身边都是太子精挑细选出来伺候之人。不需要她前去卖好。
她在寝宫之中,专心读书练字。
她发现心静下来了,字自然就精进了。
原来写字,也不只是熟能生巧的事,心境,是比技巧更重要的东西。
宫女半夏倒是发现,自从禁足以后,主子的笑容倒是比以前更多了。虽然太子殿下来的时候却是比以前少了。
但这也未能影响主子的心情。
上官云瑶解了禁足的第三日。
傅良娣前来探望。
“妹妹真是好雅兴,练字呢?”傅良娣来到桌案边,垂眸笑道。
上官云瑶笑了笑,没做声。
“梁氏医案?妹妹这是打算学医呢?”傅良娣笑道。
“多知道些医理,总是好的。”上官云瑶缓声说。
傅良娣看了看窗外,轻叹了一声,“是啊,若不是皇后娘娘,太子妃上次可是……还好都过去了。平日里见到王良媛也是天真烂漫,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上官云瑶一直低头写字好似根本不为她的话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