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山风挟寒,扫过安度凉润的手心,她瑟缩着收紧,手指僵无从属。
安度使劲吞咽喉间惊惶跳出的心魂,嗓子干得发疼,一个字也说不出。
裴景言好似也不需要她的答案,脸再朝她微偏了偏,唇离她的肌肤很近,“是大哥对你不好吗?还是奶奶对你不好?”
很轻柔的问话,但无关自省,是对她的质问,她说要离开仿若犯下滔天大罪。
鼻息温热得吊诡,安度虚弱地拉远几厘米,摇摇头。
“刚刚吓到安安了,”裴景言低疚自语,手掌缓慢摊开再合上,懊悔道:“大哥不是故意……”
安度大脑怔蒙,哆嗦着问:“为什么推我……”
“是不是很害怕?”裴景言不答,胸腔溢出一声带着冷意的轻笑,无法判断接收对象。
他将安度完全勾离危险峭石,两人站在安全的平地,裴景言温煦地诱哄:“安安,刚才是谁把你拉回来的?你在加拿大,是谁一直陪你,你工作后,又是谁教你……”
“是……大哥。”安度双眼无神,惊骇四散,她如一只无需思考,被设定了程序的傀儡。
“家里谁对你最好?”
“……大哥。”
裴景言得了想要的回答,沉叹,“不要再说离开裴氏离开我这种话,只要我在一天,你就永远都是我的……”他顿了数秒,犹有挣扎,“……妹妹。”
裴景言将她转了个面,取下眼镜与她对视,没了镜片遮挡,锐意徒增。
他握紧安度肩膀,稍曲上身,将安度罩在自己投下的身影里,语气近乎央求:“安安,你要什么大哥都给,就是不要离开。”
裴景言指节偏执地用力,她的肩胛骨被钳得生疼,“你说过只相信大哥的,对不对?”
“对……”安度吃痛地皱眉,惧意凝成眼泪,理智让她顺着他的话喃语应和:“大哥……我不离开。”
裴景言从喜怒不定的情绪中冷却,和过去一样温和地抚摸她的头顶,掏出纸巾轻点她湿润的眼眶,“对不起,安安。”
脸庞虽不相似,却流着共同的血液。一半相同的基因,使得他们亲密,也使得他们疏远。
既爱又恨,不为她知,执则生怨。
安度惊怕地避开他的目光,“没关系。”
山间天气变化快,说话的功夫高空聚起乌云滚滚,雨滴无遮拦地砸落。
裴景言脱了外套,举在两人头顶挡住翻飞的风雨,“下山吧。”
馥郁的玫瑰花香充斥在不见日光的房间,窗户早被木板钉紧,布帘厚重,纯黑的绸缎以金丝线绣满玫瑰花。
孙依依为裴景言解开领带,仰头对上他稍有恍意的神色,她清淡笑笑,“景言,你在想什么?”
“噢,不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她改口:“哥哥。”
刻意的举动,裴景言眼眉一沉,“你想要说什么?”
数月来,孙依依一直隐秘地生活在裴景言的房间之中,不与外界接触。
嵌入内墙的电视机循环播放安度自小到大的影像留存,加上之前与安度的相处,孙依依一言一行已与安度并无二致。
即便是空洞的模仿,亦是完美的复制,安度笑起来左嘴角的高度会稍高于右边,俏丽明媚,她甚至可以精确控制到细微的弧度。
果然,成功汲取到来自裴景言的温柔爱意,真实也虚假。
“哈,”孙依依顶着与安度愈发近似的五官,被压抑的自我破土而出,“裴景言,既然这么痛苦,你不如像驯化我一样驯化你的妹妹,让她成为你的专属禁脔。”
裴景言扣紧她的手,扬眉,“我记得你是自愿。”
“自愿是因为我爱你!”孙依依将他反手推开,没成功,她不见顺从,抬起下巴凌冽道:“我不是安度,希望你获得慰藉的同时清楚区别,不要混淆!”
“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孙依依没挣脱,索性踮着脚在他耳边幽幽提醒,“龌龊的秘密。”
裴景言凝她一会,无声笑了笑,揽着她腰肢,将她拉近,“那你想要什么呢?依依。”
他指腹在她唇间搓抚一下,俯身吻住,“封口费?”
俊容神情润柔,孙依依顷刻软化。
她低声,“我只是希望你也能爱我,一点也好,而不是……完全把我当作替身。”
裴景言放开她,自顾自松了领口,将领带和外套扯下随意扔在床尾。
茶几上的瓷白花瓶高高低低插了一束玫瑰,裴景言取出一支,捏在指尖转了半圈,“你觉得我不爱你?”
他用剪刀剪去底部枝干,再插回花瓶,抬手将书柜顶的一束假玫瑰拿下。
如果不是塑料花朵蒙了少许灰尘,与真的玫瑰摆在一起,几可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