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沧已离开郡城叁天,还没有夸张到“一日不见如隔叁秋”,但想念人怎么会快乐呢,前桌还要再空十多天,上课也没模特画脑勺,走神都找不到目的地。
牵挂像天际丝丝绵绵的浮云,风似的清影太远,柔乱难被拨整。安度扶着窗框,暗叹一声。
“安安,”裴景言撩开涤纶布,“躲在这发什么呆,该吃饭了。”
窗帘内的人被惊了惊,灯晕化散她脸上滞带的迷朦驰思。
安度目光停在挽着他臂弯白净的手,看清与裴景言同来的人,面色露喜:“你们复合啦?”
她弯眼,笑声调侃,由衷道:“凌薇姐,我哥特别喜欢你,上次你们分手他可伤心了。”
赵凌薇笑,歪头看向裴景言,微表疑惑:“是吗?看不出来。我们上次算分手?”
“安安学会取笑大哥了。”裴景言唇角牵动,非笑非怒,不动声色抽出手臂,和赵凌薇分远,“下楼用餐,别让老太太等。”
周末的裴宅家宴,菜品较平日丰富,一道加了中药的鸡汤总是宋梦亲自做。
张姨也在厨房忙碌,恭叹道:“好在太太孝顺,老太太老年也算有福。”
宋梦笑笑,“张姨这么多年不容易,我和老太太商量了,下个月开始工资给您多发一千。”她再放几小包草药入砂锅,“您帮我看着点火。”
比起涨工资,“您”这个字带来的尊重使得张姨心情大好。
遇到知礼温和的雇主是他们这个职业的幸运,易美珍和宋梦都是贵人,张姨感激应道:“您放心。”
赵凌薇与安度行在裴景言左右,叁人走向餐厅,宋梦搀易美珍坐下,招呼他们过来。
裴文婷热情地指指旁的座位,“姐你坐这。”
还没开饭,碗碟已满满当当,安度像看到怪事,裴文婷讨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每样都给你夹了点。”她双手合十,冲她笑:“拜托拜托。”
安度哭笑不得,“我的答应不会不作数。”
众目睽睽,她只好坐到裴文婷身侧,没什么情绪小声说道:“不过他最近不在学校,你确定还要我载?”
“不在?我怎么没听到这个消息……”裴文婷显得不太相信,皱眉两秒后堆回笑脸,“不在也没关系,确定要你载。”
安度默默夹一筷子开胃海带丝入口。
宋梦给所有人盛好饭前汤,说:“景言,你和我一起去厨房看看奶奶的药膳,张姨一个人忙不过来。”
裴景言随之起身。
宋梦揭锅盖,谈天般问道:“今天第一次见到凌薇,你带回家,是认定人姑娘了?”
裴景言否认:“只是吃餐饭,妈,我才大一。”
“你成年了,我不干涉你恋爱。”汤勺在砂锅里搅动,她观察汤水色泽,蒸汽糊了她表情,“凌薇和安安还长得有点像,看来和我们家有缘分哦。刚才转身我差点看错人,景言你觉得呢?”
裴景言掌间收紧,沉默一秒,笑起来:“我没觉得她们像。”
“漂亮的女孩子总有相像之处,你和安安站一起,我总想起你爸爸和安安妈妈。”宋梦微笑,关熄灶火,“人上了年纪,就是时不时会怀念故人。”
她舀汤,包一层隔热布,递碗给他,“小心烫,你端出去给奶奶吧。”
裴景言点头离开,宋梦凝他背影,滤出汤水,倒了药渣。
厨余篓里草药味浓苦,漫衍一室。
夜阴一刻刻挨近,裴景言肘抵着窗台,指间猩红忽明忽暗,寒风刮打他发梢。
赵凌薇系浴袍,悄悄从背后搂他腰间。
从认识他开始,他就像不接收光和热的器皿,现下这副模样也是,即便正迎明月与射灯,高大身形仍旧由内往外冒着阴冷。
他忽然冷落她又重新联系她,难摸心思,却不妨碍她被这份沉郁气质无可救药地吸引。
他说是学业与家庭要求学习公司事务太忙,分身乏术,这等解释少得可怜,她却几乎没有半分犹豫,选择依顺。
裴景言回身,掐灭烟蒂,关紧窗户,解开她头顶干发帽,眉宇间淡淡恍惚。
赵凌薇先开口:“你刚才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在烦恼什么?”
裴景言低眸睨她,唇尾微扬,“我在烦恼你什么时候才洗完。”
赵凌薇却凄寞,稍仰脸,“景言,我们在一起快四个月,别人都说这时候是热恋期,但你对我从来都没有坦诚过,虽然是我第一次交男朋友,但我知道恋爱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