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沧单手拎个食品袋,说:“你手机欠费了?短信不回,电话不接。”
“他们收摊前还剩一盒。”他说的是她常光临的流动食品摊,两手拉一拉提绳,交给她,笑:“不会半夜饿哭了吧。”
袋底安放叁只色泽鲜润的果立方,还有一瓶温热的香蕉牛奶。
是和裴文婷肢体冲突当晚,做了个被困在幽深黑洞的噩梦。惊怖醒来,泪浆糊似的,黏着眼皮。
想也没想给陈沧去电,他接起时鼻音又实又轻,披衣下床窸窸窣窣,听不出一丝被吵醒的不耐。
“怎么了?”他柔和地重复了两遍,暖厚远超她拉上肩头的棉绒被。
才意识陈沧正住寝室,心中踏实了些,压低虚梦带来的惧意。
钟表秒针行进滴答,棒喝似的,使她脱离喷薄的情绪。仰赖程度实在有些超过,差点忍不住吐露家中的七弯八拐,卑弱——不应出现在“安度”这个人身上。
她提口气,掩饰道:“我饿了。”
“饿到哭?”骄横下的泣涕还是被他听了去,陈沧轻笑几下。
他说:“等能出楼,和你去老城门。”
“怎么愣愣的?”陈沧笑意收了收。
“谢谢。”安度掌间勾紧食物袋,头稍低,脸颊被头发搔着,路灯只照亮她下半张脸。
他眉间微拢,因她疏远的客气。
“队里有个同学打翻酒精灯,这次实操成绩差点作废。”陈沧和她分享,引她说话:“后来时间不够,你猜发生了什么?”
安度摇摇头。
他语调活泼,“肖老师路过,说我们做得太慢,试管夹又不够,他直接用手,捏起试管放火上烤,又从后门偷偷溜了。”
“老肖一直都是老顽童。”她扯扯嘴角,笑容缥缈得像雾,“带坏学生,一边说不要学他,自己又不以身作则。”
陈沧说结果:“嗯,我们在最后一排,潘老师从头到尾都没发现插了个帮手。”
他等着安度说:“作弊你居然还得意。”
但她抬头,只轻轻说了句:“真好。”
近二十天不见,陈沧没有被强制灌入知识后的颓倦气息,也没有解除封闭后的过度兴奋,依然保持平缓干净,不疾不徐的模样。
一双比寒夜更清明的眼睛里掺有纯净的茫然和快乐,文远楼是世外桃源,纷扰喧嚣传播迟滞,那些话,应该还没流到他耳朵里。
她静静地凝视他。
风云霜雪,安度总会将这些自然天象与他联系,那是属于天空,最接近太阳的物质。
人有时候就像夜行飞虫,天生逐光,便会排斥光源身侧的孤黑。
有同样晚归的学生路过,往他们这处多看了几眼,安度鞋尖一点,背离陈沧挪了一步。平衡木不再平衡,一升一降,她半个身子陷入泥垢。
曾让她暗中酿造甜蜜的眼光,现在皆是播撒歹意的围剿。
“我下周就彻底回教室。”陈沧上前,重新拉近和她的距离,察觉她低落,问:“安安,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她说。
“那好。”陈沧双手插兜,“我缺了这么久的课,裴老师待会能不能拨冗,同我讲解重点内容?”
他来得急,还未换下做实验穿的白大褂,夜风玩着他衣角,轻轻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