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作用并不太大,一对老夫妇牵手路过,皱纹不影响老奶奶如新婚般的神情,玩心未泯,她也跟着起舞,身形微僵;老爷爷则一脸欣赏,紧握她的手怕她摔倒。
豆浆是忘了加糖吧,她喝了两口便停了,吸管被咬得扁平。
杨蔓妮发了张处理营销线下活动滞留物的朋友圈照片,安度一眼认出那个收纳浔塘镇花朝节活动,三生树玩家心愿签的箱子,忙向她讨了回来。
上百张签纸,她伸手翻找,抽出自己的,也通过笔迹找到陈沧的。
几片枯黑的桃花瓣混入,安度拨开,看到了当时他写在卡纸上的心愿:“心乎爱矣,遐不谓矣。”
他送她的定制簪子刻着的是后半句:“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更小的一列竖排字:“祝安安健康幸福。”
左胸下的器官再添一道裂缝,安度抱膝坐地毯上,咬住衣袖,晨雾初散,阳晕忽明忽暗。
她想说你的心愿并没有实现,因为我现在并不健康,也并不幸福。
人不在,珍藏其相关的元素,仅是自欺欺人的安慰。
她却乐此不疲,近乎自虐地收集,一件沾了猫毛的大衣,残存他和雪球的味道,安度单独挂在衣柜;在不常用的皮包侧袋,翻到一张采访邀请卡。
《妖鬼记》重大bug事件后的两个月再回榜首,她和陈沧一起接受了一本业内电子杂志的采访。
被问及渡过舆论危机,挽回流失玩家的方法时,陈沧拿起话筒,将功劳推给她:“安总监了解用户心理,从内容方面出发引导,为产品重振口碑,功不可没。”
安度同他互相吹捧:“产品后续的决策才是游戏生命力长存的关键,陈总监是最好的搭档,我们需求相通,营销工作才能顺利进行。”
小范围传播的采访稿,仅留有一张尺寸像素都不高的照片,两人分坐两只方形沙发,隔着茶几相视而笑。
他们当晚极富仪式感地在2219庆祝,陈沧把她嵌紧在玄关墙面,香槟红唇,一并品尝。
“最好的搭档?”手沿她锁骨滑入沟壑,他声线暗哑,“还有什么需求相通?”
安度不甘下风,按上他裤头,“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
无人可诉,天要罚她,连钙奶也失联,安度盯着对话窗口右面十多条的自我叨念,退出通讯软件。
换季也是换身心,安度头发脆得一扯就断,掉了卫生间一地,堵着排水口。
安度扫成堆,戴上手套将结绕的脏污发团扔进垃圾篓,很小的家务事,她已经许久没做。
耳边犹响起陈沧每次打扫时,纵容的笑声:“你吃头发长大的?掉那么多。”
安度看他弯腰收拾,露一截精瘦腰背,手一下戏弄地伸进他衣服刮擦,又勾他脖子送吻,“陈沧哥哥好贤惠,任劳任怨,我要娶回家。”
陈沧咬她鼻尖,“不嫁。”
他渗透她生活里的每个细节,“由奢入俭难”这句话,或许可以解释为,从来没得到,总比得到过又失去来得好。
安度以额抵在冷凉的墙壁上,手机弹出一个意外来电,是常锦柏。
浴缸容深足够,安度完全没入水中,弯软的长发如海藻漂浮,撩她耳口眼鼻。
银色四叶草吊坠刻着“AD”,稳当挂在脖子,牢牢贴紧锁骨窝——是今年五月,陈沧送她的生日礼物。
安度要他帮戴上,嘴上还说他没创意,陈沧挑眉,淡声道:“还有一个,年底才能补给你。”
好奇求索,陈沧打发她:“问就是没有。”
她终于在他消失近百天后见到了。
常锦柏发来的邮件里,多幅扫描手稿,除去人脸部位,其余明显被碎纸机切割过。
常锦柏早知她是广卅,不避讳地说:“老陈亲自画的参考素材,《妖鬼记》新门派掌门NPC,春节后上线,指定你来完成人设三视图。”
图片里的少女不是她又是谁?哭的,笑的,生气的;站着,坐着,或走或跑,神情姿态灵动多变。
他一定是失望极了,想要放弃她,才会把这些累了多年的作品尽数放入碎纸机。
大约是考虑大局,终究不舍,画纸碎到一半,又被取出粘合。扫描出来的图片下半截黑线条条,如整齐的伤痕。
新门派仅有女性,掌门的背景故事从文案来看,改编自她高中的第一本主题画稿。
当年她与陈沧早不往来,在画稿的扉页,她随手写了一句:“希望这个故事日后能传播并永存。”
陈沧哪里不懂浪漫,他分明用最内敛也最特别的方式,将浪漫发挥到极致。
安度抑着失控的哭声,问:“他也早知道我是广卅吗?”
常锦柏称是,又说陈沧是在办完父亲丧事后找他闲谈饮酒时无意提起。
“陈沧爸爸的丧事?什么时候?”
常锦柏报了个日期,安度瞬而连呼吸也不自如。
她指控他消失一周着手构陷韩楠与Producer Ye,是纯粹的污蔑,那时陈沧分明在承受失去至亲的悲痛。
但他隐藏得太好,总留给她坚不可摧的一面,她便理所当然地叠加伤害。
安度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抖得太厉害,“常老师,他有没有和你联系过?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常锦柏亦对好友无奈,“没联系过,这需求半年前就预约了档期,研发都投入了,老陈去还是留都得做。他自己想法多得很,谁也摸不透,早几年《神奥传说》在加拿大有个很小的工作室分部,都没几个人,他哪用管,但老往那边飞,也不嫌累。”
安度说谢谢,挂电话后只觉灵魂脱了体,再无法自处。
灯影繁至,破开寒气,头脑仍是不明,触摸浮华,依旧行尸走肉。
市中心老电影放映厅正放一部早下映的青春片。
片中上演的青春和她无关,安度冷眼旁观,仅在主题曲响起时起身蹒跚,Hebe声音甜美,“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她没有留住,也从来没了解过陈沧需要什么,永远是向他索取的一方。
安度想起年初,小心压在她肩膀上的重量,和他难得流露的脆弱。
回来路上,偶遇去年圣诞视察《妖鬼记》主题乐园时认识的一个后辈。
她已经从酷玩离职,寒暄完毕,小女孩八卦兮兮地说起一桩旧事:“安总监,你知道吗?那次视察后,陈总监和我们梁经理打了一架。”
“我刚好在邻桌,梁经理说的什么我没听清,他喝醉了,出言不逊,大概是说哪个女生行为不检吧。哇,别看陈总监平时看起来都不像凡人,绅士有分寸,发起火来也够可怕的!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扔了杯子就和梁经理打起来,周围没人敢劝架。”
“后来梁经理升职泡汤了,没多久离职去了另一家小公司,效益不太好。”
……
身体似乎在变重,一直往下沉,但总算不再痛了。
安度看到一个很美的仙境,有向日葵和湿软的草地,她赤足奔跑,跑累了便纵马追风,终点处陈沧噙笑等她,笑容亮得夺目。
世界岑寂无声,安度眼睛还睁着,浴室顶灯愈发高而小,离她越来越远。
—分隔符—
?谢谢大家投猪留言QAQ,不拆了。
进度90%。
本章可以解答一些评论区的疑惑。
Q:为什么安度找郭坤,郭坤直接把她和陈沧当作一体,和盘托出?
A:因为bug事件后的业内的采访,他们十分默契,加上之后的工作配合,外人看来是捆绑的搭档。
虽然从@冷知识bot那里知道梁静茹《会呼吸的痛》是唱给妈妈听的,但是,这章配合这个BGM,也很合适啦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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