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喜欢?”安度微睁大眼,对他的说辞持怀疑态度。
同学聚会她进门时那些人的神色有意外更有讥嘲,甚至有女生脱口而出:“谁通知的安度?”明显的恐惧,总之与欢迎无关,她能分辨。
她四两拨千斤,笑容如面对各类客户时友好得体,打趣道:“怎么?都是同学,不欢迎我?”
“我通知的大美女,当然欢迎,那么久不见了啊!”班长忙出面调节,又闲扯了一些工作话题,气氛才恢复热络。
她回忆陈沧当时在做什么,他没有看她,只是默不作声地喝酒,也无半点寒暄招呼的意思。
念及此,安度牵唇,盯着他问:“大家,包括你吗?”
陈沧乜她一眼,笑得意味不明,似是而非地反问:“你觉得呢?”
“……当我没问。”安度心道自己头脑发热,怎么就忽略了他有个深藏于心的白月光。
“咳,”她掩去尴尬,像是不经意谈天,只当好奇过剩,表现得很是漠然,“她是我们班的?我认识吗?”
陈沧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将歪悬的危楼提示牌支正,还是那句:“你觉得呢?”
“……”保护得真好!安度腹诽,鼻间败兴地轻出一口气,止了自讨没趣。
漆黑寂静的旧楼还在眼前,一砖一瓦都足以使糟糕的情绪体验翻滚。安度退离一步,飘忽地看向别处,对陈沧道:“我想……再去别的地方走走。”
陈沧眉间的褶皱在夜色里加深,他敲敲旧教学楼的外墙,侧首道:“你脸色很差。”
安度不说话,脚步再往后动了动。
陈沧松然笑笑,仰头把视线投向楼顶,淡道:“旧教学楼自我们入学前就有各种各样不切实际的传说,最普遍的传言就是尽头洗手间有上吊的女鬼,你应该知道每个学校都不乏这样的说法,这些只不过是学生为一栋废弃的建筑增添神秘感而已。”
“有好事的学生玩笔仙,偶尔还有校外的流浪汉翻墙进入过夜,也有男女学生在这里偷尝禁果,打架斗殴更是不少……教务主任抓过很多这样的典型。”
陈沧留给她一个精致完美的侧脸,眼神深邃,薄唇再启:“神经科学里面有一个经典的实验:当一个大猩猩伸手去拿香蕉,和一个大猩猩想象自己或他人伸手去拿香蕉的时候,使用的大脑区域是一样的,这叫‘镜像神经元’作用。”
他看向安度,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叙述:“所以如果你刚才想起了什么,不必和自己联系到一起,或许只是你听过的一个故事,而不是你本身的经历。”
陈沧第一次与她说这样多的话,语调很平和,安度再看一次幽深不见光的窗门洞口,怯怵缓散。
她站回墙边,抬手折断一条枯黄的藤茎,轻轻地鞭打教学楼墙沿,像要打散刚才的窘然失容。
陈沧见状轻笑,等她脸色渐好,才伸出大掌包着她的手,道:“行了,一会被发现要算你破坏公物。”
安度撇撇嘴,手心握住藤条,“不想待在这。”
陈沧目光向周围扫一圈,拉着她往校园正门去,“跟我来。”
“陈沧。”安度叫他。
“嗯?”
“……没什么。”她把藤条换了只手拿,腾空和陈沧相触的手,手腕一转和他手心相对,她指节一弯,牵紧。
陈沧低头看看,嘴角微抬,掌间力道再收束,骨节浅浅泛白。
离第一节晚修下课还有二十分钟,高三学生伏案疾书,只有一两个老师巡逻。
他们从楼侧长廊路过,安度停住,指着其中一间教室道:“那应该是我们班吧。”
陈沧点点下巴,“你记得这个。”
“我不至于什么都没有印象,”安度耷着眼皮,“我对过去的人际关系的确很陌生,马尔克斯说过,‘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而是我们记住的日子’。现在这样,我也不清楚自己算不算是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