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弦嘭一声断开,早有预料的两个字,拖延多日终归落音,意为宣判。
十个月前就已书写完成的结局,他们都很清醒。
只是面对陈沧时,安度有意蒙上眼耳,欺心回退,再按下暂停键,以为可以留在那个虚缈旧梦。
孱细肩膀如风中孤叶轻颤,莹然水光滚滚难抑,汇在下巴,沉重的一滴。
“我从前,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对不起。”一句话哽顿两次,安度以“不好”宏大而模糊地概括累累伤污,这样至少可以用道歉作色块掩盖,获得再作画的空间和机会:“我们可以重新……”
“安安,不用说对不起。”陈沧目色清湛,他停了停,还是不忍,怜惜地揩去她脸缘湿痕,道:“你这段时间的意思我接收到了,但……”
“我知道你在怪我,”安度没有因为他的轻柔举动得到安抚,她最怕转折连词,急急抢话,舍远求近地悉数不堪:“那封邮件害得你差点丢了工作,被公司当作杀一儆百的牺牲品,我也知道你很失望才会把那些手稿碎掉……”
她手背压覆眼睛,哭声断续着澄清:“邮件,邮件不是我发的……”
“安安,我没有怪你。”陈沧再折开几张纸巾塞到她手里,待她身线战栗稍弱,才说:“一开始我是很生气,也很震惊。”
安度嘴唇翕动,像是知道她又要道歉解释,陈沧摇头,笑笑:“后来我想,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是谁发的不重要。”
他神情和缓,“一份谋生职位,即使真的丢了,再找就是,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当时什么也不知道,不要为此责怪自己。”
“是因我而起,我没有足够相信你。”安度低声自责。
她闭起双眼,回想陈沧多次提醒她韩楠的多面动机与破绽,而她总是反驳,从未作出防御;他早了解她是广卅,为她辗转地布满工作,隔绝她同韩楠接触,又不愿她知晓后伤怀,采取种种手段保护她身心,但被她恶意篡改目的,扭曲人格,怎么可能不受伤?
安度噎气连声说对不起,压不住咳呛:“我后来了解了真相,我不应该冲动地怀疑你,污蔑你……”
侍者上菜,礼貌地不多言看,陈沧指指柠檬水让侍者换成温的,又倒满半杯推到她面前,“别哭。”
他低叹:“安安,你确实很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过,”陈沧想到什么,笑起来,声音很温和:“这也是你的可爱之处。”
“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听我说,好吗?”
他越是平静与不追究,恐慌便发酵得越大,安度宁愿他责备怪罪,好让日夜撕扯她的痛苦得到安放。
她不愿听,手向后撩开掉落额前的长发,揪扯硬拉也纾不去闷塞。
安度泪雾翻涌,溯源不可请辞的过往:“是不是因为我从以前到现在,总是第一时间放弃你,践踏你为我做的一切,你心有芥蒂?我会改掉,不会再孤行己见,不考虑你的感受……”
陈沧侧影迎着壁灯,目光下视,睫毛显出浅淡的米色,密影歇落在清俊面颊,容色柔和。
提及往事,他出神般顿默数秒,鼻际气息轻舒,才道:“安安,以前的事过去太久了,我后来才知道你接受过负向心理治疗,相信那时候你的表现并非出自本意。”
“可我也必须承认,”陈沧难得开诚布公,“那确实深刻地影响我对待你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