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被“追捕”的危机,安度却没停,横竖鞋也进了水,她挣开陈沧的遮挡,任全身彻底暴露在雨幕里,踩着水坑玩。
画夹饱渗雨水,内里画纸颜料溶得看不出本来面目。陈沧眉心蹙起,安度瞧见,抢来背在自己身上,推他一起爽快淋个通透,破罐破摔道:“大不了再画。”
陈沧情非得已地用鞋尖点一点水坑边缘,退在稍凸的地面,抱臂站定,观她蹦跳撒欢。
“水花攻击!”安度哪允许他超然物外,“啪叽”一下大力跺他近旁深坑,陈沧避之不及,污水溅布他衣裤鞋袜。
陈沧抬眉瞋眼,学她回击,绕着她连跳叁下,“你衣服比我白!”
阳晕映着雨丝,安度挑起的“闹架”,他乐得参与,光烟与笑声皆是绚烂,解放他遏抑的,应有的开朗与顽劣。
一场太阳雨来去匆促,涤净尘埃与烦嚣,小路清寂,空气中水滴浮涌,腾起淡淡的白雾。
两人玩够了,泥渍满身,形容狼狈万状。
安度拨开黏答答的刘海,“没事,我们赶紧回家,在奶奶发现前洗干净。”
陈沧搓擦手臂,乜她一眼,“哦,大小姐还知道怕奶奶。”
保安不认识他们,被呵斥两声便罢;但想到安度踩在那个高窄的石椅靠背,往外就是带刺灌木丛,她还固执己为,要摔不摔的样子,陈沧余悸戚戚。
“你再做这种危险坏事,”他板脸,“我以后不和你出来玩了。”
安度毫不在乎,她摊开裙摆上的水痕,“你总这么说,次次玩得比我还过瘾。”
陈沧语顿一下,转话道:“你老是想什么就突然去做,像今天这种事需要做计划,安排好谁放风谁行动,把准时机好吗?”
安度才不听他事后复盘,嘻嘻笑:“你看你还要和我一起玩。”
陈沧被戳穿,面上油然一热,埋头大步走在她前方,“不和你玩。”
安度冲他身后做个鬼脸,轻快地踢踏。
路过一家雪糕店,老板正往店门口撑帐篷伞,安度折过去,对陈沧道:“在这等我。”
她伏在冰柜看一会,挑了巧克力味,“老板,两个蛋筒。”
“好嘞,一共十块钱。”
“咦?钱包呢?”安度将裙兜掏得外翻,小皮夹不见了,就剩几张红绿的零钱钞票,合计只有六块五。
老板开玩笑:“小朋友,我这里不打欠条不赊账哦。”
“我不会的。”安度抿唇想了想,说:“老板叔叔,那我换一支一块五的香芋雪糕。”
“喏,给你。”安度用蛋筒滚滚陈沧手臂,自己先拆了雪糕含嘴里。
“钱不够?”陈沧捻着蛋筒尖,撕开纸盖时注意到差价,问她。
安度咬下一角,任冰糕沁她好一会才说:“香芋的更好吃,我吃的比你好。”接着嘟哝道:“陈沧哥哥是个闷葫芦。”
陈沧低哼,肩膀突然被她拍两下。安度惊奇道:“快看!”
前面是一处上坡草丛,榕树繁盛苍劲,一道彩虹弯架半空,七色与蔚蓝交萦,城市中难见的风致。
陈沧抬头望赏片刻,视线转开,撞入安度明珠般的眼瞳,那里瑰丽更甚。
她指指榕树下方,揶揄他:“喔,上次我亲了你一下,你就和我绝交两天。”
他刚才也想起了,但安度不提还好,一提陈沧再淡定不能,冰食都无法缓解他要烧起的耳朵。
他愤然咽下一口凉甜,“你还好意思说?”
是去年夏末的事了,当天太阳灼烈,浇得绿植泛白,一只麻雀受伤缺水,在树根下虚弱地扑腾翅膀。
简单包扎安抚,麻雀精神复原快,陈沧低头专心给它喂食,正用树枝夹送第二只虫子,脸颊突然被两片温软的湿润重重印盖。
安度嘴唇半撅,贴在他皮肤,偏还要特地发出“a”的一声,在他耳膜里炸开。
陈沧愕然惊愣,树枝也扔了,本来蹲着也摔成坐态。
他使劲揉被安度亲过的那处,搓得腮帮通红,蹦出一句生硬的怒喝:“裴安度!我是男的,你是女的!”
实际上害羞远大于生气,她对类似的亲密行为还没有概念,因而不避讳;他却不能诈痴佯呆——亲吻是互相喜欢的人,男女朋友之间才能做的事。
安度仍安之若素,为两人分配“爸爸妈妈”的身份,喝水一样平常。对她来说只是一次角色扮演,不具有任何特殊意义。
从前玩“过家家”最多口头说说,没有“实际”行动。陈沧隐隐气她“什么也不懂”,又不知如何组织语言为她讲解区别,沉着张脸掩藏郁结,说:“明天我不出来了。”
“陈沧哥哥,你生气啦?”安度那时问,语气不带半分“反省不妥”意味。
她将头发往耳后挂了又挂,人凑近他,点点自己的脸,“那你亲回来。”
树叶盛不全日光,透漏几束,小麻雀叽叽叫着,安度嘴巴眼睛都笑弯,一派舒展的明朗。她认真地只为“扯平”,纯粹以为这样可以解决他的情绪。
陈沧感觉空气都要凝固,眼睛瞥去天上,加热过的赧意自心脑外涌,借暑气不适的理由,他闭眼道:“我头痛,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