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沧面上看不到半点被揭穿的慌乱,泰然沉笑:“你终于发现了?”
“什么叫终于!你还很得意?”安度揪紧纱裙张牙舞爪,上手扒他衬衣扣子,“陈沧你怎么这么过分!装大姐姐装得真假难辨,把我骗得团团转!”
她还看到陈沧专门建了个相册,存放聊天记录截图还有各式各样的表情包,大部分都是她说他坏话的时刻,安度都能具体补完他憋笑看她出糗的神态。
“要不是被我发现,你还要骗我多久?”她点扫几个还没拆封的假发盒,“今天我什么礼物都不要,你穿女装给我看就放过你!”
“想继续瞒你的话,我会让你找到证据?”陈沧握牢她手腕,使巧力捏她掌心,轻松将纱裙取下扔回沙发,揽她腰侧,扬眉无耻道:“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女的,你先入为主把我当女性这么久,第一次加好友就叫我‘姐姐’,我只好‘大发慈悲’陪你演出,还不感谢我?”
安度怔然回忆,当年养病期间玩《神奥传说》排解寂寥,一个难度较高的战场副本入口,“钙奶”首次出现,主动组队带她披荆斩棘;通关后获得的物品弃权Roll点全送给她,她开心得给“钙奶”放光了为数不多的爱心烟花道具。
要解队时,她死乞白赖地加了“钙奶”好友,窃喜自己抱上大腿,后来乃至现在的走向……
光想起她和“钙奶”无遮拦地吐槽陈沧这件事被他本人听了个透,安度脸憋得通红,“你干嘛要用女号,还要叫这个名字……”
她低头,瞥见颈前那个“AD”的字母项链,又想起“钙”的化学式,边说边悟,声音小下去,想笑他玩首字母梗笨拙又闷骚,一咧嘴却挤出个怪涩的泣声,嘴唇紧紧抿着。
“你骗我,我不管!”安度就情扬眸,泪光婆娑,哽咽道:“你害我少一个好朋友……”
陈沧眼中带笑,揩她眶下溢滚的温热,“谁规定我不能玩女号?”
安度挣开他,抱膝下蹲,“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有意让语气充斥委屈,好让震撼的感动被刷洗,她只消深思片霎,原因昭彰,情意如放入显微镜底,分毫毕现,自我的遗恨缺口便越探越大。
何必问为什么,毋庸赘述。
陈沧跟着单膝蹲下,很轻地环着安度,柔声回答:“那时候你不理我,看到我就跑,我只好不出现。”
“但是又对你放心不下……”他托起她下巴,吻她晕开黛色的眼周,和静笑意里全是豁然煦愉:“现在不需要用另一个身份才能了解你了。”
安度索性跪坐在地,身子前倒缩进陈沧臂弯,左右晃脑袋,脸上斑斓尽数擦染他肩头,闷呜着说:“所以过分的是我,我以前对你太差了……”
“什么以前?我不记得。”陈沧淡笑化解,抱她站立,耐性一下下抚她头发,拥她良久,哄小孩似地:“安安最好。”
整蛊捉弄的道具被收放,安度洗净妆面换好衣服,餐厅已菜香飘飘。
她不喜繁复,简要菜色正合她意。
碧翠菜叶缀浮乳鸽汤,百合百灵菇味美鲜嫩,一根筋面长长盘了整碗。
安度一点不剩,很是珍惜地将长寿面吃光喝净,微叹:“我一直都没有做出你做的味道……”
陈沧擦她唇边汤渍,笑她易感伤怀,认真道:“我不会走。”
安度舒心了,摸摸半饱肚子,“我要留胃吃蛋糕。”
陈沧收拾餐具,背对她,拧开水龙头,“蛋糕在冰箱,你自己拿。”
水声流响,他语气里不自然的紧张极其微小罕闻,但见他洗碗背影镇定寻常,安度揉揉耳朵,起身拉开冰箱门。
取出蛋糕盒,一块造型精致的暗红长方体抵在冰箱上层角落,赫然入眼。
丝绒盒面起一层薄霜,细短的绒毛因在冰箱待了一段时间,触感微凉。
安度扭身偏移目光,陈沧迭腿看一本过期杂志,容色清平,她抿笑,半倚冰箱门,掂拿首饰盒,大方直白地盯着他。
她笃信他一定感觉她视线,持凝十几秒,陈沧始终定力了得,他捻页不动,没看她——那本杂志里图为主,当然也不可能是在看杂志。
“哎呀!”安度不和他玩忍者游戏,夸张大叹,将圈径较小的那枚戒指套在无名指,向陈沧走去,挤靠他身侧,举起纤手在他眼下翻覆,佯装淡定道:“喔,生日礼物,大小很合适。”
晶莹剔透的钻石容泻柔华,内敛清雅而不失璀璨。
她抽掉他杂志,给他戴上另外一枚,攥他手掌放到自己腿上,半眯眼睛逼问:“你,有没有什么话对我说?”
“嗯,有。”陈沧轻咳两声,面向安度,学“钙奶”称呼她:“祝广卅太太生日快乐,事业有成。”
“啊,我不要这个!”安度扁嘴搡他,明眸一转,眼忽绽光芒,“那天我给你的名片呢?我要看你填了什么!”
陈沧任她推晃,嘴角半弯着睨她,“刚才已经说了。”
“那是我画师ID,还用你说?”安度重拍他大腿,手指比成手枪形状,顶在他胸口,“你不会把它当废纸丢了吧?”
“粉丝都叫你广卅太太,”陈沧打开那本杂志内页,长指夹一张过塑卡片抬高,一手轻点她脸颊,俯首直视她,剑眉飞扬,嬉言谑语中满载郑重:“你还想当什么太太?”
安度喜笑颜开,跳起来抢过那张卡片,两个同样的字苍劲有力,笔锋情韵欲流。
她搂紧他脖子,坐他大腿,毫无章法顺序地亲他喉结,亲他嘴唇,亲他脸颊,拖鞋也不知道被甩往哪里。
等亲够了,安度催促:“快叫我陈太太。”
陈沧圈固她,强势封吻,低沉笑道:“陈太太。”
柔情蜜意如长明灯,久不衰熄。
云雨初歇,安度兴奋不减,如藤蔓盘缠,四肢扒上陈沧,“陈沧哥哥,再说几句好听的让我听!”
陈沧摩挲她滑腻肌肤,嘴上不从,正经道:“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古人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此言得之。”
随口一段《六国论》,还将她比作“暴秦之欲”,摆明不想让她高兴得逞。
刚才在她身上忙碌的时候,肉麻的话可讲了不少,安度瞪他,气他两副面孔。
陈沧笑着捏她嘟起的嘴,“不能老说,有人尾巴翘上天。”
安度咬他手指,“陈沧你说我看上你什么呢?”
陈沧眉目松快,挟笑合眼,“问你自己。”
“好吧,陈沧哥哥,您辛苦了。”安度推他趴伏,岔出一个新想法。
她按按他肩颈,下床取一套器皿,丁零当啷,“听说拔罐可以疏通经络,咱们日常伏案工作,我来试试。”
陈沧阻之不及,肩胛骨内侧已被安度按上一个气罐,负压枪提拉,那处皮肤收紧隆起,她阴仄仄道:“女装也不穿,好听的也不说,这么好看的背,不拔罐留点印子可惜了。”
“还有什么刑罚?你才有记仇本。”陈沧勾手拔掉活塞,夺她工具,长臂一捞,翻身将她反压。
“拔罐?”他吮吻她脸颊肩背,留下几个浅淡红痕,沉沉笑问:“可不可以这样拔?”
“陈沧你……”安度扭头,话未尽已被陈沧侵吞。
蹭擦起火,暖流盈满,挤入顺遂,姿势几变,她脖子勾收又仰,眼睛不离难分某处。
“要看?”陈沧捧高她,捏着那粒珠子,“安安还想听什么?”
安度起起落落,吸着他也叫着他,“陈沧……”
记不清进出次数,拨月撩花兴致方尽,他伏在她耳畔,说:“安安,我爱你。”
婚礼仪式感要有,却也不想像传统婚庆方式那样被当作演员,在众目睽睽下涕泪纵流地分享恋爱历程。
他们之间太复杂也太私密,并不是一场婚宴,一段VCR,模板式的司仪煽情能够涵括。
安度坐在床头,捏着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左看右看也看不够,踢踢陈沧,“老公,我们旅行结婚吧?就我们两人。”
陈沧自然没意见,“你想去哪?”
“南非,”她早有锚定,歪靠他肩头,“带我去看你曾经工作的地方。”
“非洲之傲”列车驰名已久,提前几月预订,又找好口碑上佳的私人婚礼策划,陈沧请足年假,一切就绪,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初冬早晨,踏上蜜月之旅。
国内十一月,旅游淡季,航站楼人群密度稀疏,两人走入升降电梯,正巧也有一对年轻情侣在内。
抵达二楼,电梯门开,那对情侣快速走出,安度正低头看游玩攻略,步迹随趋情侣身影,被陈沧拉住大衣腰带。
她急忙:“诶,到了呀!”
他指指电梯内张贴的说明,“候机口改到叁楼。”
“哦。”安度收起手机,“看来那对情侣走错了,你也不提醒。”
陈沧摊手,“我刚想说他们就出去了。”
电梯门又张,刚才的一男一女面色微窘,再次走进,对他们笑笑,站在离他们稍远的角落。
陈沧和安度回以微笑,陈沧悄然低身,耳语轻问:“你知道我们和他们的区别是什么吗?”
安度不解:“嗯?是什么?”
陈沧谑笑,声音更低:“就是——我们之间有一个明白人。”
这次是讽她不专心,神思糊涂。
安度隔着厚衣服,暗暗使劲拧他腰,“你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南半球正值初夏,他们登上奢华梦幻的“非洲之傲”列车,极具爱德华七世年代特色的猎游线路,从比勒陀利亚的首都公园私家车站出发。
列车车厢全木打造,皇家套房墙板锃亮古朴,祖母绿网纹地垫,油画壁灯乃至床单花色,处处透着细腻华丽的维多利亚时期装饰风格。
朝晖透窗普照,安度躺入爪足浴缸泡澡,观望旭日下镀上金辉的原野,景色壮美,她声音也慵懒惬意,使唤陈沧:“帮我擦干。”
陈沧手不见老实,动作轻重缓急不定,“胖了。”
安度纤腿跨分,吻住放大的清爽俊容,解他宽领睡袍,“你告诉我哪胖了?”
嵌合不留缝隙,他深送,笑着轻掐她丰软,唇齿流连,“刚刚好。”
野生羚羊结队出没铁路两侧,奔跑路过窗前,伞松枝丫随风摆曳,车窗劈开的内外天地,同演勃勃生机,万物葱茏。
随手定格一幅,色调美妙得媲美电脑壁纸。
观景车厢的甲板式看台,视野辽远,安度张直双臂,裙摆和长发迎风后扬,陈沧自身后环拥她。
天似燃烧,霞光鲜红,落日下沉,虽不在船头,他们也仿着《泰坦尼克号》里杰克和露丝的经典镜头,深切相吻。
“Wow!Inseparable love!”一位捷克摄影师慨叹着按下快门,将底片赠予二人。
列车长长摇响摇铃,全体乘客着礼服盛装出席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