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山后的第二天,荒山镇的药铺就抬来了不少烧伤砸伤的百姓,小镇子哪有那么多伤药存货,才救了二十来位的伤者, 药铺就挂上了不再接诊的旗子。
其余伤者家属不得已只好长途跋涉赶了几十里夜路来到雍州主城的各大药铺,然而伤药还是不够。
望着药铺外□□喊疼的老百姓, 严惊蛰心里实在不好受,遂跟裴时臣说她知道何处有多的伤药。
“军需药?”裴时臣一脸难色, “姑父如今复职,雍州城的军需药只有姑父才能调遣,表妹你……”
“我爹还要几日才能到雍州呢!”严惊蛰敛容, 正色道, “我爹护雍州这么多年, 不就是为了雍州百姓合家欢乐吗?眼下百姓有难,顾忌这些条条框框作甚?等我爹回雍州, 这些受伤的百姓怕早就疼的去见阎王爷了。”
裴时臣是礼法承教下的读书人,对于有些事不能乱了规矩,可看着哭啼啼的表妹以及药铺前摇摇欲坠归西的斜岭老百姓, 裴时臣头一次心中腾升了怜悯之情。
有了裴国公府世子爷的令牌以及严惊蛰以严温青女儿身份做担保,雍州主城将士最终慎重的决定挪用军营药物。
有了药还不行,伤患太多,药铺人手不够,这不,严惊蛰自发的围着布巾来到医馆帮忙包扎打下手。
年初雍州大乱时,留守城中的雍州兵并知道自家将军的女儿尚存于世,现在知道了,自然要守在身边伺候着,众将士见将军府的大小姐亲自替那些发脓的百姓换伤药,脸上不由的浮出愧疚。
之所以雍州将士没有第一时间开城中军需药,主要是因为当初严温青受困京城时,没有一个雍州百姓上书京城请求皇上赦免严将军,跟随严温青的将士们因此寒了心,直到严惊蛰找上门他们才慢慢的重新接纳这些老百姓。
有了雍州将士的帮忙,斜岭的伤患很快都得以安置,不幸死了的,将士们帮着敛尸下葬,毕竟天气炎热,尸体摆在外边耽搁久了容易产生疫病,免于劫难活下来的人,则被严惊蛰安排在各大客栈内暂住。
等严温青一行人回到雍州看到的不是遍地哀嚎,而是一个无事安宁的雍州城时,不禁泛起了疑惑。
身后的严朝暮和父亲一样怔怔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擦了擦后,扭头看着严温青,缓声道:“爹,若不是您就站在我身边,我还以为您已经提前回来了呢!”
放眼望去,城墙上四处走动着持红缨.枪巡逻的雍州将士。
严温青脸色不太好看,赏了一个板栗子给儿子严朝暮,不虞道:“还不进去看看,本将军人不在,到底是何人差遣了老子的兵!”
严朝暮捂着脑袋想控诉被打,一抬眼见自家爹爹锐利的目光扫.射过来,顿时一腔愤慨泄了气,恭敬的对一旁的临川王行了一礼后,骑着马狂奔进城。
临川王思虑极快,侧身笑道:“瞧着城内一片清明,定是严大将军训士严谨,即便大将军人不在城中,城中一切依旧井然有序。”
宋袭说这话是想宽慰严温青而已,如今九皇子折腾不了,如果严家父子能站到他的阵营,一旦掌控了严温青手中的五万精兵,到时候强强联手,父皇想忌惮他,那就让他老人家忌惮去好了。
手有重兵,不怕没人拥护!
临川王算盘打的好,可惜严温青一副犟脾性,身为护皇党严明不愿站队皇子,一路上,临川王说了几箩筐的好话,也没撬松严温青的嘴,如今他们到了雍州,临川王想要再努力一把,说不定严温青就改变了主意呢?
临川王的心思,严温青心里清楚。
九皇子被收押后,朝中大片臣子渐渐与临川王府暗下联系,这件事皇上不是不知情,却没说一句话,诸臣子以为这是皇上认可的意思,从那以后上临川王府越发的嚣张,也不遮遮掩掩了,大白天的都敢上门。
还好严温青身边都是些粗莽武将,这些人没有文官那些弯弯肠子,大多数都是一根筋,和严温青一样,均是率真的护皇党,因而让朝中春风得意的临川王对此有些始料未及。
按理说临川王同样是武官出身,应该和严温青等人关系最为融洽才对,可惜事与愿违,如今朝中的局势,没有站在临川王阵营的恰好就是互为同僚的武官。
对于临川王的殷勤,严温青甚是为难,不过大老粗自有他的一套‘歪理’说辞。
“王爷有所不知,”严温青拱手道,“自古军营的将士皆是唯军令是从,没了本将军的手令,这帮小崽子擅自出兵就是违抗军令,按本朝律,该杖责八十军棍以儆效尤,好让众人知晓本将军这个坐镇主将的尊崇,没得越俎代庖!”
严温青这番话是针对城内的雍州将士而言,委实没有映射旁的人,可入了临川王的耳朵,却有了别的意思。
所谓的越俎代庖,不就是讥讽他近些时日在朝堂手伸的太长了么?
等严朝暮骑马来到严温青身边时,已经不见临川王仪仗。
严朝暮见状,轻笑道:“爹,王爷呢?”
严温青哈了一口气,摸摸嘴巴子,幽怨的看着儿子:“被你爹我气走了。”
严朝暮:“……”
“城里是怎么一回事?”严温青想想就来气,一城将军就在城门外,不说要老百姓迎着进城,好歹他手底下的兵蛋子该出来接接他吧?
把他一个兵马大将军晾在城门大半天,像什么话!
“爹,这回你可别骂叔叔伯伯了。”严朝暮目中含笑,亲自上手拉起老爹的马驹往里走,边走边抬头解释。
“他们是受了妹妹的请求搬运军中的药材去救治斜岭的受伤百姓,已经有五六日了——”
话还没说完,严温青神情顿时一紧。
“惊蛰人在城中?”
“您看那是谁——”严朝暮莞尔,指着城中一处医馆,招手大声喊:“小妹!”
严惊蛰适才已经见过严朝暮了,兄妹俩拥在一块说了些话,想到大热天的,老父亲还候在城门口等着接应,严朝暮便忍住想念,转身独自出城门接老父亲。
严惊蛰想跟着一起过去,不巧医馆中有人伤口大出血,没办法,严惊蛰只好留在医馆没挪步。
“爹——”
严惊蛰抹开眼眶中哗啦啦掉落的眼泪,飞扑上前,一把将严温青抱住。
“乖女儿。”严温青一个大汉哭的更厉害,粗粝的手掌一个劲的抚摸着严惊蛰的脑袋,“爹让你受苦了!这些天过的可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快跟爹说说。”
严惊蛰哭的不能自抑,打了好几个哭嗝才开口说话。
乱糟糟的医馆不是说话的好去处,将军府还是一片狼藉,严温青便提出去客栈。
“客栈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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