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塔(1 / 2)

因为谢蕴昭差点挨了蒋青萝的打,孟彧感到很抱歉,觉得是自己中途离去的错。

“作为赔礼,这乾坤袋便送给谢师妹吧。”他歉然道。

“乾坤袋”只是个叫法,实际可以做成各种样式。孟彧挑的是一对秋香色护腕,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很薄,戴上轻若无物。谢蕴昭暂时还用不了,等修炼出灵力后就可以认主并开启了。

卫枕流却说:“不必。但我也不愿拂了孟师兄好意,正好冯师叔他老人家有一些需要的东西……”

他将之前冯延康交待他的零碎事物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眼见孟彧渐渐瞠目,他就重新微笑起来:“就麻烦孟师兄了。”

孟彧哭笑不得:“知道了,回头就找弟子给冯师叔送去。”

出了绣云坊,他们又去旁边领了弟子门牌。然后,卫枕流就带她往天权峰上走去。

“师兄,我们现在是去哪儿?最后一件事,是测资质了吧?”

他们走在山间小路上。仙宗弟子都有自己的飞行法器,但辰极岛群峰林立、清雅幽美,山上便自然而然被踏青游玩的弟子们踩出了蜿蜒的小径。

“不错,就是要去天权峰西侧的四九塔测定你的修仙资质。”

卫枕流走在前面,白袍纤尘不染,如履平地。相比之下,谢蕴昭就要狼狈一些,额头已经出汗,微微喘着气,不过并不影响她左顾右盼地看风景。

“我一直以为测资质是用仙缘令,难道不是?”她想起书中的设定,“看得见字,就是有灵根,看不见就没有……”

“这是谁同你说的?”

“呃,一个长辈。”

“并不全对。仙缘令只能大致判断一个人的灵根状况,但若想知道得更详细,还是要用上一些手段……嗯,师妹有仙缘令?那是什么样?”

“我什么都没看见。”谢蕴昭干笑一声,有点心虚,“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块光滑的青玉牌而已。”

“……哦?”他忽地停了停,但并未回头,“原来如此。”

“师兄?”

“等等师妹就知道了。”卫枕流说,“师妹,你知道四九塔的名字由来么?”

“反正肯定不是四九年建国。”谢蕴昭嘀咕一句,想了想,“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不错。万物有常、枯荣有序,但我等修士慕道长生,追求的便是那唯一的机会。同样,一个人的灵根虽是天定,但历史上也不乏三灵根、四灵根的天赋平平者,最终能触及大道。而所谓天灵根者……师妹可知道什么是天灵根?”

“就是单灵根,以及属性相生的双灵根。”

“是纯净的单灵根,以及纯净的属性相生双灵根。灵根越纯,修士就越能轻松感应灵气,与天地沟通。因此,天灵根理当是最佳的修仙灵根……”

“但是?”

“嗯?”

“每一个‘理当’,后面不都该跟一句‘但是’嘛。”

虽然看不见师兄的表情,但他应该是笑了一下,所以才慢半拍说:“的确如此。天灵根者世所罕见,但在修仙界数十万年的历史中,也并不少见此类记载。师妹可知道,最终能修炼至第六境归真境的天灵根修士有多少?”

“总不能一个都没有吧?”

“史册记载,总共九百多名天灵根修士,只有三百余名修炼至归真境。而在归真之后的玄德境只有不到五十人。再往后,一个也无。然而,数十万年来,这世上有过十数万名归真境,三万余玄德境,千余太虚境。这样看来,天灵根究竟又有何过人之处?”

谢蕴昭“呃”了一声,恍然大悟:“师兄,你是在安慰我,就算我到时测试出来是四灵根乃至五灵根,也不要灰心丧气对吗?”

她有点感动了。

“不全对。”

“啊?”

“我是希望,师妹无论灵根资质好坏,既然已经决心踏入仙途,就要矢志不渝地走下去。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本就是迎难而上,又何必囿于所谓天赋高低。”

言谈间,他们已经来到一处三层高的朱红木塔面前。塔身八角,每一处折角下都悬着一只黑铁铃铛;风吹不动,铃垂不响。木塔前挂一牌匾,上书“四九塔”三字。

“师兄,”谢蕴昭说,“谢谢你。”

无论他到底为什么堕魔,无论他会不会真的为了隐藏身份而杀了她,至少现在,她感觉得到,师兄的善意是真诚的。

“随口一说,何须如此。我也不过是看师妹虽然年幼,却才情过人,一时便起了爱才之心。”

卫枕流淡淡一笑,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半点看不出此前的温情。

“师妹擅书画,饱读诗书,不仅能随口说出‘天衍四九’的来历,更是连《四方珍奇录》这样的古籍孤本也细细看过。也不知道是何等‘薄有资产’的人家,才收藏得起这样的珍本?”

他含笑的目光像羽毛,轻轻地、不经意地在人面上扫过,好似了无痕迹,却留下忐忑的痒意。

谢蕴昭……谢蕴昭能怎么办,当然只能装傻了。

“不算什么,不算什么。我根本没有师兄夸的这么好,只是碰巧听人说过几句,我家当然买不起啦,师兄千万不要误会。”她一脸谦逊,“我曾听人说,修仙便要斩尘缘。所以那些不开心的事、不该记得的事,我全都忘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言下之意:我也不知道您老人家到底猜到没有,但我估摸着也瞒不了太久,所以我先暗示一下,我很乖的我什么都不会说,所以您大人有大量,我们就彼此心知肚明,面上装傻得啦。

卫枕流回头看她,仍带着笑,目光却有了幽幽之意。

“斩尘缘么……”

他失神片刻,一声笑叹。

“这一路种种皆是尘缘,如何斩得来?”

最后一句说得很轻,谢蕴昭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有些不解,直觉想问,却见师兄已经往前走去。

“师兄!”

出于一股莫名的冲动,她大声喊他。

“何事?”

他面露疑惑,一副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被那股冲动撺掇着,谢蕴昭憋了半天,方才端正神色,严肃说:“师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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