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勉如常问候:“陶江?真巧。”
陶江的视线从他们二人身上掠过,说话的语气和此时的天气一样,没有温度:“是挺巧的。”
吴勉:“你来这做什么?”
他扑了空,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懊悔,或许有些嫉妒,陶江淡淡开口:“路过。”
冰冷的毫无波澜的两个字,简宁的心凉了一半。
她沉默着,自始至终没说话,好像对面不过一个陌生人而已。
说完,陶江不做停留,与他们擦肩而过,似乎真的只是路过,不为谁而来。
小雨追着风,乱了轨迹。简宁克制着回头的欲望。
吴勉没察觉到他们二人间的古怪气氛,他和简宁顺利走过斑马线,到了马路对面。
他回头看了眼陶江的背影,嘟哝道:“陶大神的家,好像不是那个方向。”
身边的女生没接话。
警笛和救护车的鸣叫先后响起,警戒线围在事故现场,殷红的车灯照亮灰蒙蒙的水雾。
-
吴勉将简宁送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雨适时地停了,潮湿的地面留下许多大大小小的水坑,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吴勉好像有重要的话要讲,但他看简宁郁郁寡欢的样子,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收了伞,吞吞吐吐地与她道别。
简宁回了声再见,吴勉的身影很快在马路拐角消失了,她兴致索然地拖着身躯踏进小区大门。
刚走两步。
“简宁。”
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
简宁愣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雨后清新的空气,渐渐弥漫了整座城市。
站在她面前的男生,背后是广袤的天地。
他手里握着一把黑伞,额前的碎发被雾气打湿,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好像藏着千言万语,说不清,道不明。
简宁被这迥然的直视看得不自然起来,掉过脸不行,站也不行,想走又不好意思,她一时间钉在原地。
陶江忽然问:“你没带伞?”
语气很平静,好像那天的争吵从没发生过一样,
简宁不看他:“带了。”
“那你?”
他指的是她发的那条说说,还是和吴勉共撑同一把伞的事。
简宁想起始作俑者——方岛,她翻了翻眼皮,说:“被小偷偷了。”
陶江哦了声,下雨天偷伞这事,无论校内还是校外,并不罕见。
没多想,他俯首看着矮他一头的女生,她穿着连体牛仔裙,肩头有被雨水淋湿的痕迹,洇开的地方的颜色比别处更深,白鞋上印着灰色鞋印,显然被人踩了一脚。
沉吟片刻,陶江说:“有空吗,走走?”
简宁睨他一眼,鼻子轻哼一声,右转走上马路牙子。陶江跟过去。
骤雨初歇,青草和泥土的清香爬上来。
他出现得突然,简宁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恰好路过。”
“……”如果简宁记得没错,十几分钟前,他们在十字路口遇见时,他也是这么说的,当时他和她走的路方向相反。
或许是记起这个借口刚才已经用过,谎言昭然若揭,老套的托辞,不自然的人变成了陶江。
一切变得很蹊跷,简宁想到情感大师——方岛说的话。
一个多小时前,方岛恨铁不成钢地和她说“你当他闲的?摆着作业不写,摆着竞赛不学,给你补课,给你讲题,期末还给你总结重点笔记,你真以为他是顺手写的?拜托,他可是竞赛大神诶,课本上的那些内容他有必要写笔记?”
你当他闲的,雨下这么大,不好生在家里待着,非要冒雨前来,就算他闲得无聊,真的想出来走走,江州市这么大,路有那么多条,房子也有这么多幢,偏偏是那家店的附近,偏偏是自己家门口,刚好与你撞见。
他说路过,说一次她信,说第二次,她再信,就是天下第一傻。
这哪里是上天注定,明明是一个人的有意为之。
简宁如饮醍醐,一刹那间,她豁然开朗,甚至有些莫名的笃定。
什么路过,什么看见她,什么偶然。
分明就是看了她的动态,还不肯承认。
一望而知,他对她隐瞒过多少事。
她拿小号加他的那天,原本他一直拒绝,最后亮出是自己朋友的身份,他才同意了申请。
上次,她崴脚的时候,他本没有义务,却还是每天接送她上下学,风雨无阻。
还有上上次,他的同桌说好像见过她的名字,想起后想告诉她,却被陶江截住话头,掩饰什么似的,急匆匆地拽着她跑了。
也是那次,简妈请他来家里做客,他对那只羊驼嫌弃的不得了,她现在才明白,原来他是介意送礼物的人。
上上上次,清明放假,密室逃脱缺人,方岛喊他凑数,他明明来了,却借口书落在学校,看起来很不情愿似的。可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想起来,假期的校门是锁着的。
.
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事,此刻,被简宁拿着放大镜,看了个清清楚楚,每个角落明明白白地诉说着少年心事。
这些她此前从未留意过的事情,此刻全部串了起来,剑指答案。
她好迟钝,明明他的演技那么拙劣。
简宁有些想笑,但又不能露出马脚,夸张地捏着嗓子说道:“呦,路过啊,那还真巧,原来你今天这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