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玥是早就见过太子的,和十四岁选秀那会儿外貌差距没有很大,只是相貌成熟了些。知道了他与河台官员那点子破事,她瞧着太子的模样也愈发微妙起来。
皇帝是很喜欢太子的,连连称赞太子与太子妃一双璧人。
谢易默不作声,看了眼对面的祁文卿,对方也正好看过来,两人心照不宣交换个眼神。
河台那些事已经上报给皇帝便没了回音,他如今还能做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摆着是要袒护太子了。
虽说这是早已预料到的,祁文卿挑了挑眉,对他这位长兄举杯客气了一番。
太子心虚,说话有些畏畏缩缩。柳玥一瞥便注意到太子妃的手一直放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像是在安抚他又像是在给他打气。
她在闺中就听得太子妃是个贤良淑德样样具备的人物,几乎挑不出错处来,是圣人亲自给太子挑的正妻。
柳玥有种说不上来的疑虑感,兴许是直觉,她总觉得太子妃像个虚无缥缈的人物。
掌心的摩擦感唤回了她的神志,柳玥眨了眨眼睛,正对上谢易有点担忧的目光。
“有心事?”
柳玥摇头,这些话不好在宫宴上说出来,唯恐边上人耳朵尖听了去。
谢易见她眉心笼着愁云,又碍于场合没法细说。
除了太子,其他皇子公主们的贺喜皇帝只是淡淡听过,每个人不咸不淡地夸上那么几句。
祁文卿查案有功,也不过是多得了几句赞赏。
中秋宫宴并不大办,聚一聚便算是极好的了。几巡酒后,众人皆有些醺然,也估摸着快结束了。
皇帝摩挲着酒杯,面上看不出喜怒,沉吟半晌,突然提起了谢易。
“镇北侯办事一向是雷厉风行,也是为朕解决了心头大事。”皇帝不疾不徐道,“此次听闻谢夫人也出力不少?”
柳玥微怔,想不到谢易还把她写进去了?她原不想拿这些做功劳,可圣人既然点到了她,自然不能作壁上观。
“一点绵薄之力,为夫君分忧罢了。”
皇帝点点头,看起来甚为满意。
众人虽然没说什么,却已经是面上一片哗然了。
镇北侯夫人是做了什么,能让圣人亲自点出来?
一些方才也在殿内的女眷小心翼翼窥着皇后的脸色,心想着侯夫人的嘴是真的严,在殿内提都没提这档子事,还以为她跟着镇北侯去游山玩水了,没想到冷不丁蹦出来这事儿。
皇后勉强挂着笑,心里愠怒。
祁文卿毫不顾忌迎上皇后的目光,淡然对视一眼,便挪开视线。
他从河台回来,皇后问他什么都不肯说。
想到这皇后气不打一处来,别是先前没意思,现在倒是动真情了?
柳玥感受到了皇后并不友善的注视,只觉得头痛,她在皇后那糊弄了一番,却被皇帝不知有意无意捅破,皇后生气,她自个儿也有点下不来台。
好在这些事心知肚明,但是并不会拿出来说,柳玥定定心神,谢了恩就坐了回去。
宴席散了,谢易和旁人客套了几句,众人渐渐离去。
掌事太监抹了把袖子,恭恭敬敬迎上来:“侯爷、侯夫人,陛下有请。”
谢易脸色不变,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柳玥心里一紧,手上忍不住用力了些。
“别担心,我自有打算。”谢易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
事到如今,皇帝要见,还能有人推辞不去么。
掌事太监带他们出去绕了一段路,怕是不想被旁人知道皇帝要见他们。
鼻腔内一股龙涎香的气味,殿内日日夜夜焚着名贵的香料,熏得宫人们的衣裳在行走间都能嗅到淡淡的香味。
皇帝就站在书案后,微微抬头,习惯性流露出上位者的姿态。
谢易眼尖,见着桌案上摆着他递上去的折子,就知道皇帝一定是私底下要找他谈河台的事。
梁砾不明不白死在狱中,太子那边风平浪静,实在是不难猜到是皇帝下的手。
此番前来,没准就是要叫他压下这件事。
果不其然,皇帝一开口便是嘘寒问暖了一番,“你在河台办得不错,这群蛀虫在河台几年,之前运气好没出事,今年多亏了你,一鼓作气便查了清楚。”他说这话时候语气满是肯定,换个心思浅稳不住事的人来,得了皇帝如此夸奖,多半是要感激涕零的。
谢易只是拱了拱手。
皇帝的目光放在柳玥身上,他对柳玥的印象除了“木头美人”以外,也就记得是柳学士家的掌上明珠了,对祁文卿痴心一片结果错付心意,甚至闹到他这里来了。
起先皇帝还不知道柳玥能有什么魔力,能把他看好的镇北侯迷得七荤八素,还短暂当做过红颜祸水。现在仔仔细细打量下来,不愧是柳学士教出来的女儿,即便是头一次近距离面圣,肉眼可见的紧张,也还是不卑不亢行礼。
“民女柳玥……”她话刚开口,被皇帝打断。
“都嫁人了,不该改口么?”
柳玥一愣,谢易先接了话:“陛下,侯府没什么规矩,一切随着自个心意来……”
“朕问得是她,又不是你,你插什么话。”
谢易悻悻闭嘴。
柳玥说道:“镇北侯府一向是不拘这些墨守成规的,民女虽嫁进谢家,外人称得上一声‘谢夫人’,但是民女心里一直是不愿意依附夫家而过的。”这话说得大胆,但是让她像旁人那样冠上“谢柳氏”的称呼,连自个的名字都不能被提起,她是一万个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