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犹如五雷轰顶,蓦地瞪大眼睛,嘴唇抖了几抖,却全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珩皱着眉继续道,“不过若说不是他的孩儿……好像也不准确。我听说你那一对子女生得冰雪可爱,十分肖父。这也难怪:毕竟在他们身上,有四分之一流的是陈员外的血——”他淡淡一笑,“他们其实该唤陈员外一声‘祖父’,不是么?”
冰蓝脸色煞白地看着他,如见鬼魅,“你……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珩面色猛地一沉,冷声道,“我劝你最好把那些歪歪心思都收起来——但凡再有半句假话,我自是有一万种法子让你跟你的孩子生不如死!”
这句话终于成了压垮冰蓝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都是他……都是那个没人伦的畜生逼我的……你们谁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受了多少苦……要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干干净净地死了……”她说着,爬到苏珩跟前,不住磕头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放过我的孩子!”
门外忽然响起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好在冰蓝整个人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哭得已经不能自已,根本不曾留意外头的动静。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苏珩眸色微暗了暗,冷声道,“你既然想闹得人尽皆知——那就让你的丈夫跟子女好好看看,他们的妻子跟母亲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好了。”
“不,不要!”冰蓝跪爬几步一把抱住苏珩的腿,泪流满面道,“二表少爷,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你想知道什么,我,我都可以告诉你!”
苏珩冷冷看着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冰蓝知道自己已经失了先机,现在再想得到苏珩的承诺已是不可能了,她用力抓紧他,“您说得对,当时太太跟老爷的事,的确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她咬了咬牙,破釜沉舟道,“实则,实则是那日太太叫人轻薄了!”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苏珩整个人都呆住了。
冰蓝唯恐苏珩不信,语速飞快道,“太太,太太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却偶遇正好路过的老爷……老爷心善,询问太太遇到了什么事儿,还主动解了披风护住太太……可不知,不知怎么就被人看见了……说,说他们两人有私……”
苏珩从震惊中回过神,他一把握住冰蓝的胳膊,厉声道,“那个人是谁?欺负我姑母的人是谁?!”
冰蓝叫他脸上骇人的表情吓呆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肚子疼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就发现太太不见了……后来见她衣衫不整,满脸是泪地从那排空屋子里跑出来……我吓都要吓死了,怎么会想到去看看欺负她的人是谁,只能赶紧去追太太……”
“那后来呢?”苏珩一把甩开她,皱眉道,“如果我姑父当时只是碰巧路过,他又为何要趟这遭浑水?难道不怕这么做会坏了他的名声么?”
冰蓝脸上闪过一丝恍惚的神情,“后来,后来老爷跟太太的亲事定下以后,太太也曾问过老爷,当初为何要把一切揽在身上,毕竟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就连苏家,苏家也对他十分不齿……”
第215章 太太明明什么都有
“可老爷却说,其实他从第一眼看见太太,就喜欢上她了……老爷自知自己的出身根本配不上苏家的千金……要不是那天……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到太太……”
“他还说,只要太太不嫌弃他高攀,他以后一定一辈子都对太太好……”
当年浓情蜜意时许下的海誓山盟,现在听在耳朵里,只让人觉得讽刺无比。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落针可闻。
“你是除了我姑父姑母,唯一知道当年菊花宴内情的人,你也知道我姑父虽然嘴上说得满不在意,可是身为男子,又怎么可能不对自己妻子受辱的事心存芥蒂?于是你就恩将仇报,待昀盼出生后,故意拿她早产的事做文章,让我姑父对昀盼的出身产生怀疑,进而质疑我姑母的人品操守,是不是?!”
安静的屋子里,忽然响起苏珩冰冷的质问。
冰蓝一怔,面上飞快闪过一抹慌乱,她急忙道,“我没有!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怎么可能会往那上面想?!是老爷自己——”她忽然像被人生生捏住了喉咙,一下子噤了声。
“我姑父怎么了?”苏珩厉声道,“说下去!”
冰蓝哆嗦了一下,继续道,“是,是老爷不知听说了什么,怀疑小姐不是他亲生的……我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看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苏珩冷笑一声,“来人!”
清风连忙走进来,恭声道,“爷,您唤小的?”
“你马上去春风楼,请陈员外过来一叙!”
“不要!”冰蓝尖叫一声,“不要啊二表少爷!”她满脸是泪地去够苏珩的手,却被苏珩满脸厌恶地挥开,“不要叫我家老爷来,求求您不要告诉他!我说,我什么都说!”
苏珩扫了眼清风,后者连忙拱手退下。
被逼到绝境的人终于放弃挣扎,她一股脑道,“我也不知老爷在外头听了什么闲话……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老爷也十分地疼爱小姐,可是忽然有一天,老爷把我叫去书房……他问我——”冰蓝一顿,对上苏珩漆黑如墨的眸子,她结结巴巴道,“他问我……太太嫁给他的时候,是不是早已不是完璧……”
苏珩的脸瞬间沉得能滴下墨来。
他还记得他们当初刚找到佩蓝,向她求证宋昀盼出身时,她曾经斩钉截铁地说过,自己从小服侍苏微,比任何人都清楚苏微白璧无瑕,不曾与任何人有染。
苏珩当然明白这个“白璧无瑕”指的是什么。
且不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新婚夫妇圆房之后必须把元帕拿去给长辈们过目,就算是平民百姓之家,一旦女子在洞房花烛夜没有“落红”,也是要被休弃回家,甚至浸猪笼的。
可他姑父姑母婚后明明夫唱妇随,甚至在宋昀盼刚出生时都还好好的,后来关系却忽然急剧恶化,反倒眼前这个女人,摇身一变成了冰姨娘——
苏珩的目光顿时像淬了毒的刀子似的射过来,“你说了什么?!”
冰蓝身子一僵,忽然拼命磕头,她绝望地大哭道,“都是我……是我鬼迷心窍,害了太太……可我,我当时只是——”
“我问你到底说了什么?!”苏珩厉喝一声。
冰蓝哭声一止,血水和着泪水从她那张原本姣美的脸庞流下来,说不出的阴森可怖,她怔怔地看着苏珩,嘴唇颤抖,“我说……说太太成亲前一晚,曾叫我偷偷备了鸽血——”
“啪——”她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被一股很大的力道一巴掌打偏到地上。
冰蓝半边脸颊顿时火辣辣地肿了起来。
眼见那抹身影起身就要往门外去,冰蓝也顾不上脸上的剧痛,她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冲过去拦住他,“二表少爷,二表少爷……都是我,是我罪孽深重,千刀万剐都罪有应得!可,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求你放他们一条生路,不要把我的事说出去,不然……不然他们这辈子就完了!”
苏珩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脸色铁青地冷笑道,“你的孩子无辜,难道我的表妹就不无辜?你可知你一句谎话,把我姑母,把昀盼,把宋家所有人推至怎样万劫不复的境地?!你居然还有脸叫我放过你?!”
“我……我也不想的啊……”冰蓝泪流满面地哭道,“我只是,只是想叫老爷多看我一眼,他那么重情重义,又对太太一往情深,又怎么舍得伤害太太呢……何况,何况他自己亲口承诺过,会一辈子对太太好……我怎么想得到他会勃然大怒,连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