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头也不抬,心里实在是不太快乐。感觉自己找个美人报复她的希望要落空了。
冯凭看他有些不满意的样子:“其实方才这几个女孩子,容貌都蛮不错的了。又要限定出身家世,又要限定她年纪。女孩儿家稍稍过了十五岁,差不多都出了嫁了。我看这几个都挺好。”
拓拔泓也觉得挺好,不差,全都长的是一模一样,激不起人好奇探索的兴趣。
拓拔泓说:“没有特别出众的。”
冯凭说:“再看看吧。”
最终的结果,选定了李氏,封为淑妃。另一贺氏,封为贵人,陆氏,封为昭仪。
人不多,拓拔泓依照品级顺序,将三女都睡了一遍。第一个陆昭仪,出身最高,乃是前录尚书事陆丽的孙女,家大族盛,其叔伯都在朝中或地方担任要职,非常得太后的信重,也是拓拔泓有意想拉拢的。陆氏年十八岁,性情温良贤惠,颇识诗书,相貌则平平。长的一张略扁平的圆脸,矮鼻子,眼睛也是不大,嘴唇薄薄的,也说不上丑,就是实在提不起人的兴趣。临幸之夜,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温和关切,想体现出自己作为一个皇帝的诚意。然而一切最终还是到了床上,解衣裸裎相对。他发现他不会做男人了。他所有过的,次数可数的与性有关的经验,以及他在宫廷中所受到的与性有关的教育,都变成了一片空白。面对一个全然陌生,又算不得美丽的异性,他第一次发现性。爱于他,已经不是自身的快乐,而是他必须要去完成的一桩任务。而他作为皇帝在对女人的选择上,毫无自由。也许看起来是他自由的,他自己选了这个人,又自己主动来临幸。但实际他只是在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做这件事。这个事实让他非常的沮丧。他根本就硬不起来!
跟一个毫无爱意的人沟通身体这种感觉,非常的恶心。他实际也只是十来岁的少年,并非是阅尽千帆,深沉老道,善于敷衍的野心家。他年轻,还有着一种独属于青春年少的心境,他喜欢美丽的女人,对于爱情还有着美好的期待。
不该是这样的。
他在昏头涨脑的快感,古怪又略带恶心的黏腻中,把这一切都归到了她的头上。
都是因为她,如果她肯爱他,他也不用做这种事情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个被爱情抛弃,无情可依,无家可归的弃儿。
第50章 贺氏
贺氏倒是个美人。
她长的雪白皮肤, 高鼻深目, 一双淡棕色的眼睛。她亦是鲜卑人,出身贺兰部,和拓拔氏世代通婚。拓拔泓跟她在一起, 总算有点当皇帝的感觉了。
贺氏年纪尚小,才刚十六,性情活泼热烈。俊男靓女之间, 天生就是有吸引力的, 不过相处了一夜,两人便打的火热。次日, 拓拔泓就带她到北苑骑马去了。
陆氏分明被冷落了。虽然太后的筵席, 宫中大大小小的场合, 哪里都少不了她,但拓拔泓除了第一次, 之后就再没在她宫中留过。他跟贺氏像是爱起来了, 夜夜宿在贺氏宫中不说, 天天带着贺氏去北苑骑马。宫人们时常听见他们在一起玩闹的笑声,在冯凭跟前说:“贺贵人性情爽朗, 说话大声, 笑起来也大声,隔着墙都听得到呢。有时候一笑半天停不下来,逗得宫人们也跟着笑。”
贺氏为人宽松,又出手大方,喜欢赏赐群下, 挺得宫人们的喜欢,宫中处处能听见她的笑声。
李氏获宠的较晚,但后来风头盖过了贺氏。
李氏是标准的李家人的长相,跟拓拔泓的母亲有几分相似。桃心脸,搭配细腻的白皮肤,秋水眼睛,乍一看就非常清艳,很打眼睛。她举止也很优雅柔婉,是那种小荷风凉的江南美人,身上带着水的灵动。虽然,她是实打实的并州人,跟江南并没有任何关系。但她身上带着不同于鲜卑的气质。贺氏虽也美丽,但比起她来,就有点过分的轮廓粗大,线条凌厉,而像个男人了。
李氏喜欢穿一身白衣裙,宫人们都说她和拓拔泓的母亲,当年的李夫人长的很相像。而获宠两个月之后,拓拔泓也确实给她晋封了夫人,位在贺氏之上了。
李氏和贺氏在争宠。
不过这在宫里太寻常了,一个男人几个女人,不争才奇怪了。冯凭并不管这种事情,只是每日梳洗时,太监来禀事,会顺带提一句,皇上昨夜又睡在哪了。十天有七天倒是在李氏宫中,后来变成十天有十天都在。贺氏竟然也失宠了。
贺氏并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失宠。她仅能回忆起的是某个转折,好像是在某天夜里,拓拔泓躺在床上,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你觉得太后怎么样?”
太后?
贺氏不明白他为何会问起这个。
贺氏隐隐感觉到不妙。拓拔泓作为皇帝,背地里询问妃嫔对于皇太后的看法,这太不正常了。贺氏知道当今太后并非是拓拔泓的生母,两个人的关系颇为复杂。有人说太后杀死了李惠,和拓拔泓结了仇,但也有些流言蜚语,说拓拔泓和太后有某种关系。贺氏也不知道这些谣言是真是假,她其实隐隐怀疑是真。她见过太后,太后很年轻,比她也大不了几岁,而且容貌非常美丽。贺氏觉得,这两人之间有那种意思实在不奇怪。
可拓拔泓问这是什么意思呢?
贺氏的心都提起来了。她不知道拓拔泓想听什么答案,以及问这话是出于什么目的。
然而太后是不可得罪的。
她知道这宫里都是太后的人。尽管是只有她和拓拔泓说私房话,但只要说出口的话,免不得要进到别人的耳朵里去。贺氏说:“太后与皇上情同母子,辅佐皇上,垂帘听政,也尽心尽力,处事公允,深得朝臣的拥戴,自然是朝堂的福祉了。皇上问这个做什么?”
拓拔泓像是不太高兴,说:“前日太后提,撤帘归政,那几个老头子拦着不让,说朕年纪尚幼,还需要太后辅佐帮助,请太后再留政两年。太后推辞了几番,最后应允了,要再留政两年。”
贺氏理解他的意思了,问:“皇上是担心朝臣们都支持太后,会有损皇上的威望吗?”
拓拔泓不吭声。
贺氏说:“太后不过是个女人,朝臣们再支持,她也是个女人,皇上有什么可担心的。这天下是皇上的,太后不过是代为守护。皇上长大了,她总会归政的。”
贺氏以为自己比拓拔泓大几岁,便有种姐姐的责任,生怕他年纪小,钻牛角尖,所以劝他:“再过两年,皇上也不过才十五岁。太后再留政两年,似乎也合情合理。否则,朝廷里这么多事,全堆到皇上一个人头上,皇上也吃力。当年太武帝驾崩,宗爱扰乱朝纲,先帝驾崩,又有个乙浑胡作非为,杀了朝中多少人。老臣们也是担心,怕再出这类似的事儿。”
拓拔泓不甘心,他非要找出她的错误来。
拓拔泓说:“她私德有亏。”
贺氏知道他指的什么,笑说:“那些事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谣传罢了。就算是真的,皇上也说了,这是私德,小节而已,不干朝廷公务,无妨要义。皇上何必在意呢。”
拓拔泓心说:这些妇女真的是需要好好驯化教育了,竟然认为寡妇偷情是小节而已,无妨要义,不必在意。还能堂堂正正地在自己男人面前说。拓拔泓知道并不是贺氏的想法,而是这个时代男子妇女们的思想就是这样的,不以为奇。
拓拔泓说:“你难道不怕如汉代吕氏之祸再重演吗?”
贺氏说:“皇上怎么能拿太后和吕氏相比呢?当年吕太后当政,吕氏兄弟盈朝,排挤诸王。而今太后垂帘,却并没有让冯氏兄弟盈朝,也并未排挤皇室宗亲。冯家子嗣不继,人丁单薄,连从族中挑选一个年纪仿佛者入宫尚做不到,所以她只能依赖皇上,依赖宗室或他族,成不了吕家那般的气候的。”
拓拔泓说:“此一时彼一时,她现在是不行,等她再揽政几年也就说不准了。”
贺氏说:“妾倒不觉得,再说……”
拓拔泓说:“再说什么?”
贺氏说:“再说,她只不过是个汉人罢了。”
拓拔泓说:“汉人怎么了?”
贺氏说:“皇上是鲜卑人,这朝廷是鲜卑人的朝廷,一个汉人是成不了势力的。皇上忘了当年崔浩之狱了?太武皇帝诛杀铲除了大批的汉姓豪门,自那之后朝中的汉人门阀就被根除尽了。”
贺氏说这话,显然忘了拓拔泓的母亲也是一名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