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栋举着马灯，仔细看了看，这是一人挑着担子啊，差点被吓死了，见着是人，李栋松了一口气。
“是张瘸子你啊？”
高为民走近瞥了一眼，挑担子这位扣着一黑帽子类似于飞虎队那种，李栋心说这高为民都能认出来，真牛逼。
“是是是，高队长，你巡逻呢。”
张瘸子拉上帽子，露出一张朴实的中年农民面孔陪着笑点头，见着李栋看出去忙露一笑脸点头哈腰。
“啥东西？”
“家里一些吃不完的萝卜，还有一点韭菜，高队长，你尝尝。”说着拿了两个大水萝卜递给高为民，不忘李栋这边，高为民哼了一声。
“你这可算投机倒把啊。”
“高队长，这咋算投机倒把啊，家里一点吃不完的。”
张瘸子慌了，投机倒把可不是开玩笑，要是被批斗的，东西没收都是小事。
“行行行，你别给我装，这可不是第一次了。”
“你抽烟，真是吃不完的。”
张瘸子赶紧掏出香烟来，一毛五一包，不带嘴的，李栋笑笑摇摇头没接着。高为民一点不带客气的接过来，查看一下两个担子，还顺了两根黄瓜。
本来就没几个黄瓜，这会又被顺走两个，张瘸子嘴角抽抽，陪着笑脸。“行了，你走吧。”
“谢谢高队长。”
张瘸子感恩戴德道谢挑起担子，高为民随手把黄瓜递给李栋。“这个张瘸子就是一种菜能手，听说他家以前还卖过菜给地主呢。”
“是嘛？”
李栋接过黄瓜想到一事情来。“为民，我去一下。”
“张大叔，等下。”
张瘸子吓了一跳，见着李栋更是嘴角抽抽，别是又想拿捏自己啥吧，这群王八蛋。“小兄弟，啥事啊？”
“我就想问问，你这是去哪里卖菜啊？”
“啊，不卖，不卖的，换点粮食，家里口粮不够吃。”
张瘸子连连摆手，开啥玩笑，卖，那可就真成了投机倒把了，自己换点口粮不算啥大事，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别担心，我就问问，萝卜，黄瓜，还有青菜，现在价格咋样？”
说话李栋掏出一毛钱递给张瘸子。“这是刚萝卜和黄瓜钱，为民开一玩笑。”
张瘸子愣住，自摆手，不要钱，要啥钱啊，别是想陷害自己吧，张瘸子都快哭了。“小兄弟，我真是没办法，家里好几张嘴，你看看我这腿脚干活又不行，只会种点菜，我真没钱，你就放过我吧。”
说着就把李栋手推了推，钱可不敢拿的，这些巡逻队可不是啥好人啊，平时没少拿自己东西，不过总归比先前要好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搁以前东西没收还要批斗呢，要不再给张瘸子十个胆子也不敢挑菜去城里卖。
“张大叔，你真误会了。”
李栋小声说道。“我跟你说实话吧，我这人有些懒，打小城里长大，现在落户在韩庄可种菜的活我不懂，可又喜欢吃一口新鲜菜，这不见你种的菜挺好，我就想买点。”
“真的？”
张瘸子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假的，不过一想人家也没必要说谎啊。“那成，你要多少，明天晚上我给你送去。”
“一样十斤吧。”
李栋说话又掏出五毛钱来递给张瘸子。“这是订金。”
“不用，你说个地方就行，回头再给，再给。”
张瘸子心说，瞅瞅这城里人出手就是阔气啊，一出手就是五毛钱，这一担子不过卖个块把钱啊。
“那行吧，我住在韩庄东头第一家。”
“韩卫亮？”
“不对，他……。”
“现在那房子归我了，小娟认我当干爸了。”
李栋没想到，张瘸子还认识小娟爸啊，两人不定还有些交际呢。
“成，我知道了。”
“那我能走了吗？”
“你这是去公社？”
“不，去县城，公社没几个人买菜吃。”公社谁家没块菜地啊，哪里会买菜，只有县城工人才买菜。
县城，李栋一脸惊讶，你一瘸子，挑着少说六七十斤蔬菜，走四五十里地去县城，难怪半夜三更呢，这是准备赶黑市，黑市一般五点半左右就结束了。
“那你路上小心。”
说话李栋把一毛钱塞给张瘸子，张瘸子一愣连连摆手。“拿着吧，回头多的就当订金了。”李栋不知道萝卜，黄瓜多少钱一斤，一毛钱肯定够的。
张瘸子看了一眼李栋，是个讲究人啊。“那成，回头俺给你挑好的。”
张瘸子挑着担子，一瘸一拐的向着黑暗处走去直到没了身影，李栋却在乌黑夜中看的一片光明。“不知道四十年后，这一位会如何呢，或许已经住上别墅，开上奔驰宝马了。”
高为民刚一直看着，没出声，见着李栋回来了。“其实没必要，你跟他说一声，平时送点菜肯定不会要你的钱。”
“挺不容易的。”
李栋笑笑。“再说，不差这几毛钱，没必要啊。”
高为民看了一眼李栋，这一刻高为民觉着李栋似乎有些不同。“说的倒是，没必要和他们计较这些，走吧，这会还有几只耗子。”
耗子，李栋笑笑，倒是挺形象的，黑灯瞎火半夜三更，只是一个挖墙角，一个挖‘社会主义墙角’。
李栋看着手里黄瓜在衬衫上擦擦，咔咔吃了起来，清脆，还有点甜丝，汁也多，好吃，肯定没用农药和花费。别说黄瓜，萝卜更好吃，别看不大，水分足足的。
这不高为民都称赞道。“这个张瘸子，还真有点本事，这黄瓜和萝卜还真比别家的好吃啊。”
李栋嘴角抽抽，你这是吃了多少家的了，不过真还别说，这味道好吃，李栋农庄现在也有一些蔬菜，虽然也是按着绿色标志来种，可味道还真没有张瘸子家的好吃。
种菜能手真不是瞎掰掰的，李栋心说，这以后要不把张瘸子当农庄供货商吧。“这个好，绿色有机，味道还好，还真不好找啊。”没曾想在四十年前找到了。
李栋见识了耗子，算是巡逻任务圆满了，靠在树上继续睡，中间遇到一进城卖干货的，采摘一些蘑菇，木耳之类的，李栋买了一点等回去吃。
“野味？”
还真有啊，李栋被喊醒，这一次拦着是一猎人，高为民不敢放松，子弹上膛了，李栋一下跟着紧张起来，这年月山里人谁家没有个猎枪，多数都是自制的。
这玩意威力可一点不小，一打一大片，高为民和李栋小心翼翼靠近。“别动，举手起手来。”这一下，李栋整个人都有点懵，紧张啊，以至于子弹都没有上膛。
“俺不动，不动。”
一高壮汉子背着一只黑色麂子，这玩意可好东西，野鹿啊，李栋记得后世也有，只是太少见了。麂子，还有两只野兔，几只野鸡，高为民眼睛一亮。
“好东西不少啊。”
“俺打的。”
中年男子举着手看着端着枪的两人，高为民仔细一打量。“是你的，毕壮。”
“为民叔？”
“哎呦，一家人啊。”
高为民对着李栋笑说道，拍拍毕壮肩膀。“毕壮，我表侄。”
噗嗤，李栋差点没忍住，你表侄比你高比你壮，还比你老，你丫的就别拍人家肩膀，就差跳起来拍了，欠脚不难受。
“表叔，俺能走了吗？”
“走吧，等下，兔子给我留一只。”高为民说着掏出一块钱塞给毕壮。“我正想吃兔子呢。”
“不要，俺不要钱。”
毕壮说话扔下钱就跑了，搞的高为民哭笑不得。“兄弟，这兔子你带回去。”
李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着接过兔子，好东西，野兔子还挺大，有二三斤，这肉好吃，回去有肉吃了。“为民谢了，你放心，我过两天就进城帮你问问。”
好东西啊，李栋乐滋滋提着兔子天刚刚蒙蒙亮回到了韩庄，这一天一晚上巡逻，还真是挺舒坦的。不光光吃的不错，还涨了见识，社会禁锢开始一点点松动了。
农民进城卖菜，卖山货，甚至卖野味，虽然都是赶着黑市，可李栋相信白天不会太远了。
“小娟看爸给你带啥好东西回来了。”
回到家门口，李栋啥都不想了，提着兔子乐颠颠推开门对着屋里喊道。
小娟见着兔子铁定高兴，哈哈哈，吃肉了。
“回来了。”
李栋一哆嗦，这声音我去怎么会在我家。
“国富叔？”
完蛋的玩意，韩国富咋在自己家，这是啥情况要完，兔子，对扔兔子，这玩意现在是炸弹啊。
“爷，你看李栋叔带老大一兔子回来了。”韩小浩大呼小叫，李栋恨不得掐死这滚蛋小子，下次再不散糖给这黑心娃吃了。
“兔子？”韩国富眼珠等着老大，要完，李栋心说啥情况，小娟快出来告诉爸，咋个情况啊？
第25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黄胜男
李栋突然觉着红烧兔肉不香了，我去啥情况韩国富怎么一大早跑自己家来了。
搞啥啊，这下被抓了一现行，还在进行‘劳动改造’坚决和资产积极享乐主义划清界限的李栋同志竟然提着一只肥的流油的野兔子和干蘑菇，木耳回来了。
这一看就是一好菜啊，香，肯定香，再配上小酒快活似神仙啊。
可这一刻李栋却一点快乐不起来，我造啥孽，吃个死兔子咋都这么难啊。
悲催的，李栋觉着自己可能要再免费‘享受’一次思想再教育的公开课。
李栋觉着自己78年剩下的时间都要加入到劳动无垠苦海里了，队长叔，这会肯定火山爆发了。李栋瞅着韩国富颤抖的手，还有手里握着大铜头烟杆子。
讪讪笑笑，一脸警惕的挪动一下，恨不得掉头就跑，又怕韩国富敲钟召集大家伙给自己来一场百人长跑比赛。“国富叔，你来了，那啥，这不看小娟要上学了，买只兔子给她补补。”
“买的，不便宜吧。”韩国富很是平静，还露出点笑容，这太可怕了，这几天李栋学干农活差点没被烟锅子敲出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