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女儿,陆芳钰看起来镇定许多,或许是因为心神都沉浸在回忆中。
“可是两个月前,我女儿的手机有时候居然打得通了。我和我家那口子除了意外,其实还挺高兴的。心里想着,会不会是我女儿还在。”
“可是回家之后,怎么喊都没有回应。”陆芳钰说着,眼泪顺着她白得有些过分的脸庞滑下来,染深了衣服的色泽。
陆芳钰抿了一下嘴唇,用桌上的抽纸擦擦脸,方才接着道:“失态了,两位道长莫笑话我。就一个孩子,实在是……我的心肝啊。”
何其只能道:“您节哀。”
陆芳钰摆摆手:“接着说。除了电话的事外,还有我女儿的遗像。一开始电话我们没放心上,就觉得可能是老天爷可怜我们夫妻两。”
“我老公睡觉浅,他有天半夜也听见刚刚那种‘稀里哗啦’的声音,就进我女儿房间,用手机亮着,然后打开灯查看。一打开灯,什么都没有,可觉得不放心,我们就把女儿的遗像挪到客厅来了。
直到有一天,我老公的手机照到遗像上,没来得及开灯,就看到相框里我女儿的照片居然闭着眼睛!”
何其顺着陆芳钰的目光看向遗像。
相框里小姑娘的黑白照带着浅笑,双眼明亮还挺大。
何多盛看着,一脑补,都觉得有些惊悚。这种融于生活细节的恐怖,太能代入了!
这时,何其看了一眼陆芳钰女儿的房门口。
想着那颗怂眼球,何其问:“陆姐,我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孩子是怎么去世的吗?”
陆芳钰愣了一下,回答道:“车祸。”
“那——”何其尽量控制自己的问法,“是不是遗容稍微有点不对啊?”
“一块一块的,我看了两眼,魂半天都没回来。”陆芳钰想到女儿死后的惨状,只觉得心口痛。
何多盛回过味来了,但没吭声,把一个水杯往陆芳钰面前推了推。
何其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妹妹是不是聪明又孝顺,还有点儿爱美?”
陆芳钰听到前面两个词,还没觉得如何,听到最后一个词,顿时一咬牙:“全对了!”
聪明又孝顺,还能当做是对女儿的夸张,最后一个爱美的问题却有些莫名。
想到女儿死时的情形,以及一切迹象,陆芳钰立马就把推测推回最开始的原点——鬼就是自己女儿!
陆芳钰激动地站起身:“是不是就是我女儿?是她吧,对不对?!这个笨家伙——”
“陆姐,你别激动。我没见过你女儿,也没进屋,不过我刚刚是看到个眼球才朝门口冲过去的,怕吓着你没敢说。”
这会敢说,是为了看陆芳钰的反应。何其扶着激动到发颤的陆芳钰,眼睛也看着她。
陆芳钰落泪又生气,冲着那扇门吼道:“湛思陆!你给我出来!”
从温婉伤心母亲,顿时化身暴躁亲妈。
那房门“嘎吱”一声响——
如同被风吹开的,房门朝内退去,露出房间一角。可见一角书桌,整齐地叠放着书本。
陆芳钰只能看到女儿的书桌,何其同何多盛都看到了——一个面目全非,被拼凑起来的小姑娘,一颗眼珠子还飘在外面。
人死后,若是肢体缺残,死者家属可以托从事丧葬行业的妆奁师,寻找东西换上。
像湛思陆,她的身体就被收拢,然后缝补过,尸体在火花前更是画过妆,让她体面地走。
但她成了鬼,滞留人间,这会儿呈现的是她拼补过后的模样。看着形容恐怖,能直接本色出演那些恐怖片里的角色。
那一颗漂浮的染血眼球,则是因为眼睛的位置被补过,只能飘在外面。
湛思陆半个身子还躲在门里面,看着老道士、还有没穿道袍但手持桃木剑的何其害怕,可又忍不住心虚地往陆芳钰那儿看。
刚刚就是被她妈吓的手滑开了门——
何其跟陆姐道:“她半个人躲在门后面呢。”
“她心虚就这样。”陆芳钰擦擦泪,又呼出一口气,咬牙道,“湛思陆,你老实、过来!”
后半句崩溃了。
陆芳钰习惯性地想保持住严母的形象,可实在绷不住,哭出了声:“妈叫你过来啊,我难道还怕你不好看了?你生出来的时候丑得像个猴子,我都以为有人换了我的宝宝。”
本来还感动的湛思陆:……
湛思陆瘪着嘴,压压心里的酸楚,怂哒哒地往外走。
湛思陆还不忘看着何其:“小姐姐!你千万别拿桃木剑戳我,我真是湛思陆,这家的女儿!”
她一剑小姑娘得没了。何其道:“不会的。我先前是误会你挑衅我。”
湛思陆解释道:“我、我想偷看来着。我听着不太对,心想……”是不是有人想骗她爸妈的钱了。要是真地,她就准备去吓唬骗子。
好歹她也是个鬼呢!
然而那桃木剑上的气就能吓死湛思陆,于是她立马又把眼球滚回了房间,吓得懵了好一会。
湛思陆将剩下半句吞回去,尴尬地笑。
何多盛看着那张几乎血肉模糊的脸:……要不还是别笑了。
何多盛默默挪开眼。
何其还好,淡定地问陆芳钰:“陆姐,你家有伞吗?纯黑和纯白的才行,还要一面小镜子,我给你开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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