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教室前的矮柜上嗡声一震,杨月在敲击鼓点的空隙里瞥了眼屏幕,看到信息的内容,他一向冷冰冰的唇角难以克制的向上勾了勾。
距离从游乐场回来已经过了快一周了,但侯择七那晚眉眼含笑的对他说过的那句话却停留在他的脑海里铿锵有力的回荡着,残存着让人无比眷恋的余温。
——我怕你睡醒找不到家,所以留在这等等你。
那一刻,难以置信的震惊、隐忍多年的委屈、不知所措的欣喜,汹涌着混杂着,一股脑冲上来死死将他包裹。
看来这个话多嘴欠又很烦的哥哥,也不是很招人讨厌。
这一幕被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女学生看到,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脚下的动作慢了一拍,被杨月敏锐的余光精准捕捉到。
“支雪,抱腿转该看哪?你不盯着二点看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儿么?”
“啊我、我……”女生张口结舌,心里暗暗犯嘀咕,你刚刚可不就乐成一朵花了么。
“你什么你?你自己把动作单独做一遍,”手机屏幕暗下去,杨月果然又恢复到冷面小阎王的状态里,仿佛刚刚那一笑只是女生一时出现了幻觉。
被唤作支雪的女生有苦说不出,只能扁扁嘴,一板一眼的摆好准备动作。
另一边的侯择七发出去消息足足等了两分钟,都没等到回音,倒是先等来了侯承海的电话。
手机屏幕亮起来的一瞬,他走进茶水间将杯子里的残茶倒掉,按下了接听键。
“喂,爸。”
“晚上有空么?我这边有个饭局,你来一趟,”侯承海在那边开门见山的说。
侯择七禁不住有些稀奇,这老头儿一向喜欢挑他的刺,不管从小到大他再怎么努力做得比别人优秀,他总是会找各种理由念叨他还差得远,也从来不愿带他在朋友以及商业伙伴面前抛头露面,今天可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于是他一听,便乐了:“你有饭局,喊我去添什么乱啊?不嫌我给你丢人现眼?”
那边的侯承海不自然的清清嗓子,仿佛在酝酿什么,侯择七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果然,侯承海紧接着说:“尚瞩文化的老板你知道吧?她约了我叙叙旧,正好她儿子从美国留学回来了,今晚也一起约过来,26岁,180,年纪轻轻本博连读,长相呢,也……”
“哎你等会儿,”侯择七越听越不对劲儿,摞下茶杯忙打断他:“你这是让我过去吃饭,还是想着给我介绍相亲对象呢?”
小心思被戳穿,侯承海也不再遮掩:“你们之间有共同语言,先做个朋友怎么了?”
“我这种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成天赖在家里对着电脑打游戏的死宅,怎么可能跟人家学霸有共同语言?”
“亏你也知道你自己是什么德性!”侯承海被他一句话噎住,恨铁不成钢的念叨他:“成天不是宅在家里打游戏就是去外面花天酒地,狐朋狗友倒是一大堆,也没见哪个能拉出来跟你一起搭伴儿过日子。”
搭伴儿过日子?侯择七心里暗笑一声,老头儿怕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日子过的有多么规律,朝九晚五,一日三餐,吃饱喝足之后开直播赚个外快,睡前洗完澡还能在厨房的微波炉里找到一杯早就热好的牛奶。
这么舒坦的日子,轮得到外人插进来捣乱?
“你当初挑明了自己的性取向,我也尊重你理解你了,就算你以后没想着出国结婚,身边也总得找个陪伴你照顾你的人吧?你看你都老大不小了……”
“我怎么就老大不小了?我年轻着呢好么?”侯择七不乐意了,不耐烦地打断他:“爸,你说人家那些急着抱孙子的爹还没着急呢,你这倒是催得紧,你就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自由恋爱么?”
“自由恋爱?你以为你能恋出个什么花儿来?”侯承海被他气笑了:“要不是我一直赶着你催着你,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以前你们战队里那个小子呢?”
隔着电话的针锋相对总算迎来了片刻的死寂,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恍惚中又再一次侵占了侯择七的脑海。
信号不稳的电流声透过听筒传进耳膜,他的喉结在沉寂的空气中滚了三滚,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爸,我……”
“你以为你老子我这么用心良苦是为了谁?我还不是想让你尽快从阴影里走出来?”侯承海在听筒那边苦笑一声:“小子,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人总得向前看,你得为了你自己而活。”
“我知道,爸,”侯择七按下饮水机上的出水键,涔涔的水声立刻缓缓流泻下来,掩盖了他声音里的轻颤:“我一会儿得在公司开个会,忙完了不知道要几点去了,晚上可能真的过不去。”
侯承海那边不在为难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侯择七本以为这就完事儿了,没想到那边的下一句话,让他手抖直接晃撒了半杯水。
“哎?我记得童家老大是不是也跟你一个性取向来着?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要不要考虑跟他搭个伴儿?”
我他妈……
侯择七关了水甩了甩被烫红的手背,忙说:“得了吧,人家心属白月光,哪有心思搭理我啊,行了我去开会了,你也赶紧谈你的生意去吧,别管我了,听话,乖,挂了。”
他说完,不顾对面火急火燎的呵斥一句“哎你小子——”就快速挂断了电话,拉开茶水间的门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