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珂这话说的就有些不要脸了,年少两个字可不适合在他身上,秦海扭了扭脸,没计较这用词,只是道:“杂家糊弄谁也不敢糊弄您,这话怎讲?”
刘珂坐直身体,长腿一叠,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道:“唉……虽说是孤找上你的,可既然咱俩谈妥了,你又拿了我的东西,这交易就算成了,按道理,是不是该秦公公给孤一点诚意安安心呢?”
秦海咀嚼着这句话,明白了,不悦道:“太子殿下这是不信我?”
“孤之前就说了,我这人没别的优点,除了实诚。”刘珂抓起一把瓜子,手上一捏,将瓜子肉丢进嘴里道,“不错,就缺少点信任,万一我帮你把竺元风给干掉了,你转头不认呢?”
“杂家拿了您的银子。”
“啧啧,你拿别人的银子还拿的少吗?老秦,你肯收,这是给孤的面子,可不是诚意。”刘珂本想装个蒜,但是瓜子这玩意儿,不磕靠捏,实在费劲,干脆也不装了,咔擦咔擦起来。
秦海看着刘珂好以整暇的模样,不一会儿就磕了一地瓜子壳,头微微有些作痛,于是问:“殿下想要什么诚意。”
刘珂头也不抬,嗑瓜子间隙说了一句,“就拿个父皇的秘密来换吧。”
“皇上的秘密。”秦海笑起来,“殿下莫不是说笑了,奴才怎么会知道……”
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见刘珂往他身上弹了一颗瓜子,皮笑肉不笑地说:“秦公公,伴君大半辈子,却让个娈宠给踩下去,甘心吗?父皇干的那些事,别人可以不知道,你要是也推脱不知,那银子和契书干脆还给我得了。”
秦海讪讪地闭了嘴,他思虑之后问,“殿下想知道什么秘密,您总得给个方向吧。”
“简单。”刘珂掸了掸身上的瓜子屑,端起桌上茶水一口,“六哥现在还被关在景华宫里,不就是因为贵妃害了我母后吗,多大点事,怎就不让人回家呢。秦公公,我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
秦海听此,眉头狠狠一皱。
三个皇子明争暗抢那么多年,却让刘珂做了太子,这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没想到竟这么难缠。
为什么?
这世上除了皇帝,还真只有秦海知道,可秦海敢说吗?
可不说,诚意不够,还有保留的话,刘珂就不会再帮他,甚至若是倒打一耙,让皇帝知道这个时候他收了太子的几十万两,那……后果一想,秦海就知道多可怕。
但是不说,又用什么理由骗过去?
他看了刘珂一眼,后者已经不磕瓜子了,而是抱着胳膊就这么盯着他,勾着嘴角,根本看不出在想什么。
秦海也不能保证刘珂没查过当年之事,若与自己编的有出路,那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明明是他定的约,可如今却让他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秦海忽然有些后悔。
吹锣打鼓声渐渐远去,底下涌动的人群也慢慢散了,秦海知道他得回宫去,但是……
“老秦,你这么犹豫,就让孤不高兴了。”只听到椅子磕碰和衣服摩擦声,刘珂站起来,“既然对父皇如此衷心,但愿将来你有个好下场,那银子就当孤送你了。”
说完,他便迈开脚步往门口走去,然而刚碰上把手,听到吱呀声时,后者就传来一声,“太子殿下,请留步。”
刘珂嘴角一扬,眉头飞起,将门一把重新关上,回头便笑嘻嘻地走到桌边,又抓起一把瓜子道:“这就对了,来,老秦,不管是长话短说,还是从头道来,孤都听着。”
第177章 琼林
三月底的风吹在身上,该是舒舒服服温暖的,但是秦海却带着一身冷汗回宫,这一吹,就越发感到寒冷。
古人云,上贼船容易,下船却难,此刻的秦公公深有体会。
而太子殿下这艘船,一上去就驶进了狂风暴雨中,除了让他牢牢地扒住桅杆,哪儿都去不了!
秦海庆幸自己没有胡编乱造,谁能想到这位太子殿下竟是什么都知道,他就算有所隐瞒,也竹筒倒豆子一样,什么都交代了。
二十多年,杀母杀舅之仇,外祖家破人亡之恨,刘珂居然全都埋在心里,这等城府……秦海想想都得抖一抖。
“秦公公,你这是怎么了?”不知不觉,他已经回到宫中,正看见竺元风从殿内出来。
这人就是少了物件,穿上太监补服,可走路说话依旧像个拿折扇的书生,哪怕弯了背,那根骨头却还笔直的,与奴颜婢膝的内侍依旧格格不入,这让秦海尤为看不过眼。
其实真正的君子在小人群聚的地方是待不住的,特别是在踩高捧低的宫闱中,竺元风若真的清高,也不可能将大成宫里的太监宫女收服到麾下,跟秦海分庭抗礼,甚至压过一筹。他也会小恩小惠,甚至宁愿自己被皇帝折磨,也要护下身边之人,是以明明都是奴才命,却有一部分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这也是秦海在大成宫越发不顺的原因,小太监小宫女的命虽不值钱,可是消息却灵通,只要稍微给秦海绊一下,就让后者够头痛的了。
将此人除掉,已经是秦海的一块心病,但是很快他舒展了眉头,在他交代了那夜之后,甚至买一送三地又透了些皇帝的底给刘珂之后,刘珂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就冲太子殿下这本事,他们联合除掉竺元风定是手到擒来,只要他占据了皇帝面前最重要的位置,今后暗中给太子递消息也便宜许多,他相信种种好处之下,刘珂不会背后捅刀子。
“今日街上盛况空前,尚公子章仪风姿,杂家不免多看了两眼,差点被那些姑娘们给挤了,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秦海难得心情好,多解释了一句,又看见竺元风一副要外出的模样,不由皮笑肉不笑道,“皇上难得肯放竺公公出宫。”
竺元风看了他一眼,只是点了点头,尽自离开。
秦海顿时眯起了眼睛。
等竺元风一走,他进了内殿向顺帝复命,然后就叫来徒弟询问。
小太监道:“竺公公的母亲听说今日诞辰,皇上知道后,特地给竺公公放了半日假,允许回去尽孝。”
“整寿?”
“不是,就一个普通生辰。”
秦海冷哼一声,“还真是圣眷浓厚。”
*
刘珂走进尚家门的时候,尚瑾凌打马刚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胸前一团大红花被扯歪了,头上的状元冠上还挂着各种小花,五颜六色衬着尚瑾凌白皙的皮肤还怪好看的。
“咋的了,这是有人抢亲吗?”刘珂看尚瑾凌这狼狈样,不禁皱了眉头,想到今日街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那毫无矜持的模样,心里头就有些不痛快。
边上双胞他一看刘珂这臭脸,不知为什么就感到好笑,还坏心眼地揶揄道:“我原本以为京城的姑娘家都比较矜持,不像咱们西北,看中谁就大胆示爱,没想到是咱们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