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王朝,在这一日,开始摇晃。
刘珂穿着盔甲,手中握着剑,冰凉的雨顺着剑尖滑入他的手指,他遥指皇宫方向,发出一声怒吼,接着胯下骏马扬起长啼,冲向那至高无上的地方,在他的身后,则是黑峻峻的士兵,眼里带着冰冷的杀意,整齐的脚步带着坚定的信念跟随主君挺近。
如顺帝所言,太子手中并非毫无兵力,三千府兵在手,加上私藏的私兵,足有五千人,在昏暗的雨中朝皇宫而去。
而这动静一五一十地被送入了达成宫内。
顺帝听着侍卫的禀告,并未太多担心,“再探。”他摆了摆手就让人退下。
相比起越发临近的太子,他似乎更有兴趣身边之人,尚瑾凌正捧着一本论语,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
他并非被缚住手脚,而是静坐在殿内一旁,面前茶水还热,御膳房精致糕点也冒着气儿,仿佛并非是被强行看押的阶下囚,而是请来的贵客公子,面庞如玉,温情似水,让他依稀想起多年前的那人。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朕。”
尚瑾凌看着书时还有点表情,听到这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就仿佛被败坏了兴致一般面无表情,接着抬起头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堂堂帝王,却只有这见不得人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顺帝没有发怒,神情依旧平和,手里端着御膳房刚送上来的补汤,仿若闲聊道:“卿如此不骄不怒,是生性冷静,还是心有底气,莫不是太子依旧留了一手,难道是尚家?”
这接二连三的问题,尚瑾凌知道顺帝就没指望从他这里得到答案,不过是其自己的猜测罢了,他又重新垂下头,看着论语上孔子的治国之言,对当今来说全如狗屁。
果然便听到顺帝自言自语地回答,“尚家太远,城门难攻,太子手里七七八八算起来,不过五千人,可禁军上万,他如何攻进来?”
尚瑾凌懒得与他答话。
这态度让顺帝有那么一丝不悦,但是一想到接下来的好戏,他又难得宽容地不予计较。
今日顺帝没有再装模作样地躺在床上,而是金辉龙袍整齐穿在身,看起来仿若过节一般隆重非常,面朝着高大的殿门,似乎迫切地等着有谁雨夜中冲出来,与他当面对质。
殿门敞开,能看到外头的瓢泼大雨,敬业职守的侍卫站立风雨之中,仿若雕塑。
*
隆隆的铁骑践踏着泥水,连火把都没点起,犹如一片乌云压进城门。
京城风波一起,大乱在即,五城兵马司听圣命牢牢地守护城门,不敢掺和京内。
忽然西城门一声大喊:“头儿,有骑兵接近!”
轰隆一声,闪电划过天际,短暂地照亮天地,不知什么时候城下是黑压压的骑兵,黑甲黑马,看不出是哪一路的军队。
端王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苦,他从来不知道有人竟能在雨夜狂奔一天一夜,连停下来喘息片刻都没有。这群仿佛不知疲倦不知寒冷的骑兵,让他将最后一丝逃跑的希望都破灭了。
跟别指望后面的军队能够赶上来救他,或者越过骑兵前往京城报信。
他昏昏沉沉,连马蹄什么时候停下来都不知道,副将看了一看怀里的端王,忍不住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咋了,死了?”陈渡回头一问。
“没,还喘着一口气儿。”副将不知道是可惜还是庆幸,总之这一路过来心情有点复杂。
端王养尊处优,这体型就不会瘦小,满肚子油水蹭着副将的马,实在是个负担,一路上若不是陈渡的命令,副将不知生出了多少次将人丢下去的念头。
可是对方若真没气儿了,事情还有点麻烦。
前面,高高的城墙上,终于传来了叫喊道:“来者何人?”
“将军,人要不先给你?”副将小心翼翼道,“我去那边接应?”
端王是个重要人质,按理陈渡放在身边才放心,可是一看他这狼狈样,还有硕大的体型,陈渡就有些不愿意,他这辈子也就搂过尚初晴和泱泱,没兴趣抱头猪,于是点了身边一个亲卫,将诏书和虎符都丢了过去,“你去。”
“再等一会儿,进宫了随他断气。”陈渡安慰了副将一声,然后又嘱咐道,“抱端正点,人亲王呢,你这困麻袋一样的姿势,咱不得露馅?”
副将:“……”您行您上?
雨实在太大了,那头喊,这头应,都听不清楚。
而城内如今混乱着,五城兵马司也不敢开城门派人来看了一看,就突然陷入坚持之中。
陈渡没什么耐心,想了想让人去拿了一面端王的旗帜,将虎符和诏书包在里面打了个结。
他从手下那里接过一把巨大的长弓,用箭穿过结,朝着城门上空一把射了过去,瞬间钉在了女墙之上。
这一手,简直惊呆了墙上之人。
“大人,是皇上的诏书,虎符也没错。”
端王,虎符,诏书摊在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面前,后者看着下方等待的骑兵,黑甲黑骑,阴森森的仿佛地狱修罗,哪怕还未接近,都能感觉到那股冰寒杀意,这是久经战火才会形成的煞戾。
区区端王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军队?
但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没有多问,既然都让他奉诏,诏书也在,那么他也不会再多此一举。
“开城门,放端王入城。”
“是。”
沉重巍峨的京师城门缓缓地开启,陈渡嘴角一勾,抬手道:“入城!”
第195章 弑君
守护皇宫乃禁军之责,这统领的位置才如此至关重要。
泗亭侯看着面前血水与雨水交织的刘珂,后者将剑尖对准了他,“侯爷,孤给你两条路,靠边站,或者杀了我!”
泗亭侯没有动手,他的剑依旧在剑鞘之中,鬓发两边不断滑下水流,在下巴汇聚滴落,他说:“就算殿下杀到了大成宫,您也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