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微看到水连天身上还缠着红绳,知道事情不妥,她轻掩上门。
而后低声吩咐:“九里,不要声张,女的这位,是当今红娘,神职的红娘,男的这位,是所天勖的义兄。”
九里噤声,乖巧地站在一边,忍着问题先不问,但眼睛的打量却是无法克制的。
迁鸢先说话:“我就是知道程千帆在,所以才绑他来的。”
“你是不是犯职业病了?你爱当媒人没问题,但我是狼人,不归你管。”水连天居然也敌不过迁鸢的红绳。
“看清楚了,我这两条,只是普通姻缘绳,如果你心中没有情爱,这绳子根本奈不了你的何。”
“我和她的事,不用你管。”
九微知道程千帆心中重事,但她也有顾虑:“迁鸢,今天来的人够多了,我有常人亲戚在,况且,今晚是团年饭,大家最好团团圆圆和和美美,要办什么事的话,能不能轻手轻脚些?”
迁鸢对着水连天骂:“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对她,就是好吗?你天天跟着她,难道不知道她想什么想要的是什么吗?真是的,你如果不是跟着她身边晃在门口,我才没那功夫专门去绑你来。”
就此,迁鸢进门了,水连天不得不跟着进去,但就在他进门的一刹那,快速切换了一个躯体,换成了自己的真身。
九里惊叫起来,多半是当看魔术那样来看,她就差点没有鼓掌了。
迁鸢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她转头去看,自己也吓到了,说:“我们平常换一身,也要花些时间,你怎么可以像丹青来那样,可以瞬间换身?”
水连天只是说:“你不是要绑我进去吗?进去吧。”
为什么可以瞬间换身?跟在程千帆身后,要护她周全,又不想她有所察觉,他只能学会这一招。
只有九微说:“天,你这副装扮,会吓坏宜年的吧。”
果然,一进门,水连天迅速成为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好端端的现代人中,就他是一头长发的,额上还画着狼图腾,幸好颜值能打,且装扮不是杀马特,才不算太怪。
程千帆当时正在倒椰汁喝,看到来人,只把椰汁倒满溢出,也没反应过来。
九微也不声张,走过去,一手扶着椰汁瓶,一手拍了拍程千帆。
程千帆这才知失态,她一直盯着那个长头发的额前印着狼图腾的人来看。
但那人看了她一眼之后,目光便再也没有落在她身上,且,总是远远地站着。
她放下杯子,但双手一旦空置,便无处安放。
所天勖从厨房看出来,一看水连天这副装扮,且还绑着红绳,大概猜到几分,他摇了摇头,笑,这下好咯,一屋子人,一屋子事。
迁鸢说要到厨房帮忙,所天勖说:“你怎么来了?”
“祖师爷跟我说,你们开团年饭,你娘子新近通知我的。”
“怎么还把水连天绑来?还嫌不够乱?屋里有蒋蓦然和丹绽墨这一对,就够翻天的了。我在人间潜行,是要隐居的,不是要开众神party的。”所天勖明明白白地抱怨着。
迁鸢正要说什么,所天勖又把司相带来的酒坛子塞到迁鸢手中,说:“正好,你治得了这个人。”
迁鸢一看酒壶,秒懂,问:“这丫头怎么又来了?”
所天勖当下在想,刚刚炎宜年明明是看到丹青来躲在酒壶醉翁画下向他眨眼了,他第一时间居然不是被吓到了,而是愣了下,才假装自己眼花。
这一屋子的人,都当他是常人,都对着他演戏,恐怕他自己也在对着一屋子人演戏吧。
定不是普通人,但什么来历,有待探寻。
迁鸢问:“我帮忙洗碗,洗多少个碗。”
丹青来乐得躲在厨房里看所天勖掌厨,她趁机又调皮地说:“加上我,13个。”
迁鸢毫不客气:“没你份。”
所天勖却拿了15个碗,说:“要摆个大桌子了。还有,丹青来,你要真的现身说话,还得出去重新按一次门铃,我们才能勉为其难招待你。”
趁两人不注意,酒壶里老翁伸出舌头来,偷吃所天勖做好的糖醋排骨。
水连天也自动自觉去帮忙。
所天勖调侃他:“别别别,你这束手束脚的,哪里帮得上忙,你去阳台吧,那里特别适合装深沉装高贵。”
是笑他被绑着红绳。
水连天悻悻然地走向阳台。
见机,程千帆也转到阳台上,水连天正想离开回屋,九微眼尖,立马说:“你们不冷吗?”
程千帆摇摇头。
九微便说:“那就好,我们怕冷。”随即利索地把阳台门关上了,堵住了水连天的逃离之路。
水连天看了一眼程千帆,说:“你真的不冷?”
程千帆双手扶着栏杆,说:“你之前不是说要找我借运气的吗?怎么再也没有下文了?”
她当然认得这人就是那晚她假装被袭诱出来的人。
程千帆听屋子里的人说,躯体是可以换的,连同声音和气味在内。
但既然眼前的人不肯承认,不想被拆穿,她也不好强拆,假装不知道,说不定就不会总是吓跑他。
“你说,你不会爱上我的,我何必浪费时间。”水连天耸了耸肩。
“这么快就会放弃的吗?”程千帆也没有看他,怕给他施加压力。
“运气这东西,有就最好,没有的话,也不会怎样,也不是非要不可是不是?”水连天没有忍住看了一眼程千帆。
好久了,都没有这样近距离看着她,目光一旦落在她脸上,很难再移开。
这时,九微开了阳台门,一手拿着外套,一手捧着热水杯,什么都没说,把东西递给程千帆后,就转身离去,还顺带把门关上了。
她明明看到了水连天看程千帆的眼神,连那细微的眼尾纹都出卖他,眼神里的爱,是骗不了人的。
水连天接过热水,说:“你先穿上外套。”
程千帆怔了一下,他还是那么贴心的。
等她把外套穿好了,水连天又把水递给她。
“你喝吧。”程千帆明知道九微是故意偏心只倒一杯,索性让给他。
“我不渴,你拿着吧,不喝的话,暖下手也好。”
程千帆浅笑着,其实她内心已经有莫大的欢喜了,只需这样,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她双手去接杯子,但水连天的手明显是躲之不及的。
瞧,他之前不是说是为了借运气的吗?如果真的是,怎么会那么怕和她有接触呢?
来向她借运的那么多人,哪个不是想尽办法来触碰她?
她又问:“咦,你怎么也来这里吃饭,你认识九微?”故意说成是九微,一早就猜到应该是和所天勖有关系的。
但她如何都猜不出来,他是因为跟着她左右,半路被迁鸢撞见顺道绑了来的。
水连天一早已经想好了说辞:“我是迁鸢的朋友,她见我过年还孤身一人,就捡上我一起来蹭饭了。”
程千帆故意说:“上次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迁鸢说,他应该知道程千帆想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但此刻,他真的搞不明白,程千帆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来。
水连天只是尴尬地笑,内心百味杂陈。
程千帆看着他侧面,真的,样子和她所认识的水连天并不像,但是,就算他一动不动,只要是活着的他站在那里,程千帆都觉得,那就是水连天的气韵。
她多像用手放在他脸上,然后直接喊他:“连天,你终于回来了。”
但不能,她一定要沉得住气,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她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了,这一次,她要更加小心翼翼。
爱得这么卑微了吗?是不是已经忘了他当初是怎样对自己的?
记忆真的是会骗人的,时隔那么久,居然只会记得他的好,关于他的不好,自动忽略了。
他一定是有苦衷的是不是?到了现在,还这么傻,看来是无可救药了。
水连天没有正面看程千帆,他只是用余光去留意着,知道她此刻眼眺前方,似乎是陷入沉思。
见两人又没有话了,程千帆问:“你借运气来做什么?”
水连天只是含糊地说:“好运气谁不想要。”
程千帆便只是笑。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很有默契地一起远眺江景。
江上有船。这让水连天想到一句诗:“沉舟侧畔千帆过。”
两人就此静静站在阳台栏杆前,相对无言。
而在客厅里坐着的蒋蓦然,直打见到丹绽墨之后,内心就疑惑了:“老娘这么美,这丫怎么进屋以来居然斜眼都不看我一下?”
其实,水连天也没有看她一眼,但她却并不在意。
她凑过去搭讪:“你是所天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