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节(1 / 2)

药盒上还贴了一张手写的中文注释,以密密麻麻但及其工整的小字注明了服用剂量使用说明,生怕他看不懂英文说明书——他还真就看不懂。

什么头孢某某酯,每日早晚两次,每次一片,饭后服用,不要超过七天。

还有什么氢溴酸某沙芬,早中晚三次,每次一至两片。

哪种是发烧时吃,哪种是鼻塞流涕吃,哪种是嗓子疼吃,还有哪个药和哪个药不能同时吃……事无巨细地都写成小纸条贴在药盒上了。

“哦,可能是进口的吧,我也没见过。”黄潇潇说完,又赶忙解释,“是我家长给开的药嘛,我就,从家带的。”

“你早上就知道,我中午要发烧了?”瞿嘉沙哑着突然问了一句。

黄潇潇睁大了眼,一脸纯情无辜地看着他:“对啊!你感冒这么凶,上课全班都听你狂咳嗽,你话都说不出来了,你肯定就要发烧啊。”

“是么。”瞿嘉嘴唇一动,笑了一下,笑容有股涩涩的味道。

之后一天,瞿嘉没去上课,一夜烧得他没起来床。

他躺在自己床上昏睡,其实也没能睡着,耳朵里塞着耳机,用音乐声盖过那些特别难受的意识。

人在发烧的时候,脑袋是炸的,烧得发胀。脑子里就好像开进去一辆十八轮大货车,在昏沉沉的背景中凶猛地呼啸而过,来回地碾轧他的意识、他的神经,就这样碾了几个小时,每一分钟都特别难熬……

床头摆着一盘吊兰二代崽子,他撑起来,闻了闻藕荷色小花花的香气。

他老妈把他一天三顿饭都准备好,都摆在灶前,热一热就能吃。瞿连娣中午还特意回来看儿子,把居委会卫生室的老大夫也带过来,给瞿嘉打了针挂了吊瓶,但瞿嘉也没吃饭。这一整天就吃药了。

躺在被窝里,他就把小药盒拿在手里看,读上面贴的小纸条。

反反复复地,已经读好多遍了,看语文试卷阅读题他都没有看得这样认真。每种药盒上的手写版说明书他都快背下来了。

到傍晚天黑时分,瞿嘉还是有点儿不放心,烧退了,就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在秋衣秋裤外面套上牛仔服。

小平房的炉子烧得很旺,即便是破家陋室,也是红彤彤得一室温暖。他拎着铁钩子给煤炉里再添上两块煤,这样儿他妈妈晚上回来屋里还能是热的。再破的家,终归是他舍不下的家啊。

他又去店里了,去看看他妈,顺便接他妈下班。

“五芳”在晚间经营夜宵。晚上不回家在外面吃烤串麻辣烫的,就以那些年轻力壮又没家没业就在街面上瞎混的人居多。

那晚电视里有球赛,不少人在店里喝酒吃串看球,有几个男的,一看那发型就不像街面上的正经人,要么是烫出来的大长头发,要么是光头,总之没有一个正常长度的头发。多来了几瓶燕京,喝完酒就跟灌了马尿一样,嘴巴里开始说胡话,眼神乱寻。

夏蓝从那桌旁边经过,端了一盘肉串,大概是被人从后面摸了一把。

夏蓝迅速回头质问:“你干什么!”

“摸你啊,果儿,你真好看。”那几个男的出言不逊,再欲伸手,夏蓝一挥手挡开了。

夏蓝骂:“你滚蛋!”

再要动手非礼,夏蓝顺手从柜台拎过一壶开水,“哗”得浇了对方一头一脸。

现场顿时混乱,桌椅翻倒,几个男的抓着女孩儿胳膊不放,夏蓝大叫了几声,踢打挣扎。

张蕙蓝从店后面跑出来,喊着“我女儿还是学生你们干什么呀”!然后被一巴掌粗暴地推倒在地。一地都是砸碎的东西,张蕙蓝摔在破碎的碗盘上。

瞿连娣从操作间伸出头看了一眼,四下寻么,从操作间里拎出一把扫帚,又把一根擀面杖攥在手里,把牙一咬心一横,准备冲出去打架了。

手都是抖的,她哪会打架?

她还没冲出去,就被一条胳膊拦住,把她拽回去,推进里屋。

瞿嘉推开他妈妈,就指着后门说:“去后面躲着,出去,不要进来了。”

然后从旁边拎起一把趁手的木头凳子,他不用扫帚或者擀面杖。

瞿嘉是从店后面走出来,一声不吭得,出手先一凳子抡倒一个,一跃就上了桌子身影几乎顶到天花板,在晃动的灯下飞起一脚,踹飞出去一个,直接从店门踹到大街上去了。

然后返身又一凳子砸向第三人的面门,血立刻溅出来……

瞿连娣当场都吓坏了,嘴唇发白发抖,平生亦是头一次目睹她儿子打架。

以前总说“她儿子打架”,把谁谁的鼻子还踢坏了,那都属于远近十里八街的江湖传说她内心都不太信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会打架的人,拎凳子不是拎沉的那头,而是拎一条凳子腿,用沉的那一头砸人。瞿嘉就拎的是凳子腿,下手非常狠。

夏蓝扶起她妈妈,然后去柜台里抓起电话,打110报警。

110先问“打死人了吗?”

这边暂时又没死人,没打出重伤,110的效率就比较慢了,且过不来呢。

对方毕竟人多势众,有仨人。瞿嘉躲过第一个,再闪过第二个,就很难躲过第三个,肯定也挨了好几下。一道血水从他的额头边角突然爆出来,流过眉骨,他用手抹掉。

脸上和脖子上都有血迹。

“店里地方太窄了。”瞿嘉抬手一指,“走,出去战。”

这个店里就是几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都是女人。

他就是这店里唯一一个能打的。

瞿嘉还是头发晕,发烧烧得他浑身都没力,手脚骨节酸痛。眼前大街上就是一片连绵的灯海,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他想念的人的影子晃动在灯火阑珊的地方。

三个醉酒闹事的混混青年把他一围,就要围殴他。瞿嘉甩了甩手腕,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紧攥着凳子腿……

瞿连娣大喊了几声,吓得魂飞魄散,都快哭了。

她真的怕瞿嘉出事,她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她下半辈子的指望和依靠。打电话给老王也来不及,王贵生在外面忙活儿呢,开车赶过来没有那么迅速。

街边路灯突然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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