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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这时候不懂里头的道道,有些生气地问他:“你觉得我很丢脸吗?”

沈熙知靠在沙发上笑了。问完这个问题的小花更觉丢脸,不吭声地坐到沙发另外一边去。

这天夜里,沈熙知找前台多要了一床被子,留在了小花身边,只剩大床房,小花睡床,他睡沙发。关了灯躺进被子里,小花说:“爸爸不让我考这里。”

沈熙知呼地坐起来,在黑暗中看着压抑了一天的小花,想到了见面时她的眼泪。

嗓子里干巴巴地发出声音,他问:“你怎么想的?”

小花傲气一声:“我都说了,我要考这里的。”

她说着掀开被子坐起来,与沈熙知隔着不远的距离相看。只见沈熙知长腿一跨从沙发上下来,走到身边揉了揉她的脑袋。他穿白色的t恤,在黑暗中也很明显,小花被压得往柔软床垫里弹了弹,心也跟着弹了弹。

他说:“有我呢,别担心。”

小花把他的手从头上拉开,握在掌心里,问:“你说,阿嬷要是知道我能考上北城大学,会不会很高兴?”

他点点头:“当然会。”

小花抠着他掌心:“不会,其实阿嬷没那么喜欢我。”

***

“许平安!”沈熙知很少这样叫她。

小花带着哭腔:“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做错了什么呢?沈熙知回想了一番,是的,一开始他也不喜欢她,是为什么呢?因为她在乡下活得太自由洒脱,还是因为她太可怜了所以令人讨厌?

不,他摇摇头,是命,这丫头的命不太好而已。

她这个人啊,还是挺招人疼的。

他坐在床边,将她抱紧,脸贴着脸,说:“许平安,快点考过来,一切都好了,大家都会喜欢你。”

这一夜,在沈熙知怀中,小花嚎啕大哭,孤注一掷的感觉其实不太好,没有多余的选择,人就得逼着自己去挤独木桥,小花这短短的小半辈子随性惯了,这段时间追着他跑,很累了。

哭累的小花渐渐睁不开眼睛,沈熙知低低唱起来:

天黑黑,欲落雨

阿公仔举锄头仔要掘芋

掘啊掘,掘啊掘

掘着一尾漩鰡鼓

……

天黑黑,欲落雨

阿公仔举锄头仔要掘芋

掘啊掘,掘啊掘

掘着一尾漩鰡鼓

这首歌他只会这四句,翻来覆去地唱,最标准的只有第一句——天黑黑,欲落雨。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唱歌给她听了。小花攥着沈熙知的手,迷迷糊糊间以为阿嬷在身边。

沈熙知把睡着的小花放进被子里,手指小心地抹掉她的眼泪,长这么大,他很少见她一天哭两次。即使被打被骂,她都倔强地仰着头。

该是有多害怕,多委屈,才会忍不住在他面前这样?

他凑近了看她,鼻尖只离了一厘米的距离,小花的呼吸深沉绵缓,沈熙知慢慢直起身原路返回,走到沙发坐下。

然后,就这么看了一整晚。

***

因为夜不归宿小花自然遭到了陈爱丽的冷嘲热讽,许建国没敢揍,上次的家长会还挺有用,他听进去了,老班说考生现在最需要的是空间。

小花躲在房间里给沈熙知发短信:我到了。

一路送她回来等在楼下的某人没听到打骂声松了口气,回短信:如果在家觉得烦就去我家,钥匙你知道,以后都带上。

他走之前把钥匙压在铁门缝隙里,只有她知道。

小花回了个笑脸,开始做题。

沈熙知要坐最晚一趟火车赶回去,他在人声鼎沸的候车室打电话给沈忠义,如三年前那样有了一番谈话,可这一次,沈忠义并没有因为对儿子的愧疚而替他出面办事,反而在电话里说:“你别忙了,就是我不让她考的。”

沈熙知愣了愣。

电话里有个女人在说:“沈总,人到齐会议可以开始了。”

沈忠义好像离开了一个房间,进到另外一个极安静的地方,沈熙知觉得那不是他之前见过的女人的声音,他爸好像后来没跟她结婚,其实这些年来他并不关心他爸的任何事,也没去过他的新家。

只是偶尔通电话时,能听见不同女人的声音。

或许,他想,他爸过得也算不错。

沈忠义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沈熙知笑了下,如果他说他们其实还没在一起,这么多年都恪守着那条线,等的就是她毕业那天,他爸会不会信?

估计是不会的,在他的世界里,这件事没有概率发生。

沈熙知的沉默让沈忠义以为他在赌气,这么多年不敢教训儿子,这回不能让,他说:“你要是想谈恋爱我给你介绍一个,各方面都比她好很多,你们更有共同话题,以后也能帮到你的忙。”

沈熙知哦了声:“原来你现在变成这样了。”

沈忠义脸一热:“什么这样那样,我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和许平安上大学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不让她上大学!”

“恩,是不让她上北城大学。”沈熙知点点头,这时候车室广播进站列车,沈忠义听见了,问:“你在南城?”

沈熙知问:“要怎么样你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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