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几分钟,天边响起了一道闷雷,乌压压的云层翻滚聚拢,大雨蓄势待发。
“张晓还没回来!”袁季舒紧张地抓住桌子里的雨伞疾步走出教室,却突然又迟疑了。
伞就只有一把,万一人家不愿意同撑……多尴尬啊。
他停下脚步,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心里七上八下还没来得及下定决心,就见他等的人从转角处出现了。
那人同时也看见了他,脚步停滞了一秒,然后果不其然露出了那种略带不耐的微妙表情。
“……”
袁季舒觉得他的眼神像是在说:“怎么又是你?”,又像是在无声威胁:“你最好是有正经事,不然……”
他悄悄咽了一下口水,强忍着后退的冲动,原地等待张晓走近,好歹是强装镇定说明了抽查的事。
“唔。”张晓应该是刚刚跑步回来,头发有点微微汗湿。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对这个本该是第一次听说的制度没有任何的好奇心,径直越过袁季舒,走到自己的桌边坐下,启动桌面准备交任务。
袁季舒跟到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没有靠近。
一片死寂中响起了叮咚一声,论文顺利地打包发过来了。袁季舒正准备关掉终端,却发现张晓修长的手指还在桌面上滑动。
“……配套练习你也是做的电子版本吗?”
“嗯。”还是惜字如金。
袁季舒忍不住劝说:“哦……不过这种用得比较多的,还是用纸质书比较好,因为碰到天气变化,网络可能——”
一阵狂风突然卷进教室,把窗帘高高吹起,打断了袁季舒的话。粗心的值日生留了一扇窗户没关!他连忙按下墙壁上的开关,把骤然而下的瓢泼大雨隔绝在了室外。
“还好我没早走……你带伞了么?”袁季舒转头询问张晓,却发现对方的脸色有点糟糕。“怎么了?”
“你刚刚说,”张晓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慢慢地反问道:
“网络容易怎么来着?”
“……”袁季舒傻了。
桌面上,卡在了60%的传输进度,在两人的注目下挣扎良久,最终蓦地举起白旗,弹出“网络状况不佳,请稍后重试”的大字。
“已经重试过三次了。”张晓说。
袁季舒也掐灭了最后一丝期待:“终端也没有网络了。”
“那其他人……?”
这个倒没有关系,袁季舒告诉张晓,班长的账号网盘是和老师共享的,大家的电子作业早已经上传好了。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桌上——一大摞纸质练习册正端端正正地摆在上面。
“哦。”听闻只有自己一人落下,天空树紧皱的眉心却骤然舒展开来。“那也没有办法。”说着仿佛遗憾的话,他的表情却异常轻松,甚至已经自然地给桌面关机了:“要不……”
袁季舒压根没有注意到他准备走人的小动作,经过几秒钟的深思熟虑,他颇有气势地打断了张晓的话:“不要怕!”
说罢,他迅速地穿过几个课桌的间隙回到自己座位,在那一叠作业里精准地抽出一本,然后又蹲下身,在同桌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找到了!”
“……”臀部已经离开椅子的张晓,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
袁季舒欣慰地把书拿过来摆在张晓桌上,那赫然是两本文学理论课程配套训练,其中一本是全新的,另一本写着他本人的名字。
“张律开学的时候多买了一本,幸好还在。”他庆幸地说。
所以?张晓的目光在这两本书之间梭巡良久,然后缓缓地抬头。
“这不是抄作业,是特殊情况灵活应对。”班长认真地解释,热心地帮他翻开了第一面:“有30多页呢,我们抓紧时间吧!”
袁季舒留下自己的作业给张晓,把其他人的先交到了校长的信箱——这个信箱设定好了时间,一旦到点就无法打开。
“不要怕。”袁季舒今天第二次对张晓说这句话。“一定可以抄完的,我帮你翻页!”
“……”张晓面无表情,一个字都没有回答。
一定是累了。袁季舒同情地想,不敢再开口打扰。望着天空树低垂的眼睫和不停的笔尖,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俩距离最近的一次。
空气中一丝苹果味都闻不到。这个奇奇怪怪的新同学长着一张傲气冷艳的脸,总是独来独往难以接近的样子,却会听话记住喷好隔离剂,还能默不作声地乖乖赶完三十多页作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