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妃看了他一眼,责备道:“你啊,即便如此,当奴才的,难道不该思虑周全?否则,白养着他们做什么?!我晓得你自小心善,但对于这底下的奴才,必定严厉方能辖制的住。不然往后,这帮东西眼里还有主子么?!”言罢,又一叠声吩咐要把玉宝拖下去杖刑,口中更说道:“这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受的调教,竟然敢令王爷淋雨!”
顺妃这话是指桑骂槐,玉宝是陈婉兮带进府邸的小厮,这是暗骂陈婉兮管教无方,更兼服侍丈夫不周。
于成均当然听得出来,他当下说道:“母妃,此事无关他人。早上,儿子出门前,王妃还说近来雨多,嘱咐叫带上雨披,是儿子嫌麻烦,不肯带罢了。”
顺妃听了这话,脸拉的更长了,张口便斥道:“你就只晓得护着她!她可有半分心思用在你身上?!身为正妻,不贤不良,且悍妒异常,还把这样的奴才给你用,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于成均见母亲果然是冲着陈婉兮去的,心中很有几分烦躁。
恰在此时,两个太监进来,按住了玉宝。
于成均喝了一声:“住手,本王的奴才,无本王的吩咐,谁也不准碰一下!”
他嗓音洪亮,如一道雷劈在殿中。
顺妃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从小抚养长大的亲生儿子,不敢置信道:“成儿,你居然为了一个狗奴才……为了一个妇人,你竟然敢顶撞母妃,咆哮承乾宫!”
于成均面色沉沉,说道:“儿子心中倒是孝敬母妃的,但母妃也该顾及儿子的心情。我实在不懂,母妃为何这样看不上王妃,三五不时的寻她麻烦?”
顺妃甚是恼怒,斥道:“这是什么混账话?本宫怎是在寻她的麻烦?!本宫岂是那种无理取闹的蠢妇?!本宫,不过是在教训儿媳妇罢了!”
于成均颇有几分不耐烦,拂袖道:“母妃这急匆匆将儿子招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么?若是如此,那儿子便要回府了。”
顺妃勃然大怒,脸色微微发白,喝道:“你简直放肆,竟然敢这样同母妃说话!”
这母子两个争执不休,一名俏丽女子忽从里面走了出来,含笑问道:“顺妃娘娘怎么一去不返了,把清儿撇着,倒和成哥哥在这里吵嘴?”
于成均见她过来,遂背过身去,并不理会。
那女子倒也不以为意,走上前来,搂住了顺妃的胳膊,笑嘻嘻道:“娘娘不是正跟清儿讲故事么?清儿还等着听呢,快同清儿进去吧。”
顺妃心里其实有几分懊悔,于成均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可并不想同他反目。
幸好,淳懿郡主走来解了这场围,她便顺势说道:“你瞧瞧,这儿大不由娘的,一句话不顺心就跟本宫这样梗着脖子喊叫。”
淳懿郡主笑了笑,向于成均福了福身子:“成哥哥。”
从太后那边算起,她倒该算是于成均的长辈。然而,太后当年有言,这样小的孩子,又是个外姓,硬算辈分,称呼起来实在不像。再说,她并非太后的亲侄女儿,不过是绕弯子的亲戚,不叫这样算。于是,淳懿郡主自幼在宫中,同这几位皇子倒是按着长幼各呼兄妹的。
于成均停了片刻,方才回了个礼。
他看了淳懿郡主一眼,但见她穿着一袭桃红色对襟半臂薄纱衫子,腰里系着一条银红色百蝶穿花褶裙,衬的肤白如雪。她浅笑着,颊上漾着两个酒窝,显得甜美可人。
淳懿郡主笑了笑,便拉着顺妃,撒娇要回去。
顺妃便顺着这台阶下来了,说道:“母妃有几句话同你说,你先去换了衣裳再来。”说着,便又同郡主回了西暖阁。
于成均虽已开府离宫,但承乾宫中倒还留有几身旧衣,当下便随了宫人去更换。
嘉楠姑姑亲自抱了衣裳过去,交予宫女服侍他穿。
于成均换了衣裳,出来梳头,便问道:“姑姑,母妃今儿是怎么的?哪里来的这一股火气?”
嘉楠是个聪慧人,略踌躇了一下,便答道:“淳懿郡主,这两日常来承乾宫。”
于成均心下顿时了然,脸色微微一沉,没有言语。
嘉楠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又低声道:“王爷且仔细,娘娘……对王妃着实不满。”
于成均心中十分不快,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他换了衣裳,走回西暖阁,却见淳懿郡主相陪顺妃坐着,说笑不绝。
顺妃笑容满面,似很是欢快,看他过来,便招手道:“快来坐下,清儿正说这几年的见闻。江南的风土人情,听在耳里,倒是新鲜的紧。”
于成均走上前去,在一张黄花梨方凳前撩衣坐下,说道:“母妃招儿子过来,可有什么紧要的事么?”
顺妃颇有几分不悦,看了他两眼,说道:“怎么,没有要紧事,我这当母亲的,就不能和自己的儿子说说话了?又是急着回去见她,没良心的东西,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也不想想,这房媳妇,是谁替你娶的!”
于成均听了这话,莞尔一笑:“是,母妃疼爱儿子,所以儿子想娶婉兮,母妃虽不情愿,也还是答允了。”
顺妃听这话甚觉刺耳,只是驳斥不得,索性岔了话头,指着身侧茶几上一盘糕点道:“这是清儿亲手做的玫瑰白糖糕,本宫吃着很不错,上面的玫瑰酱清甜可口,倒是不腻,你也尝尝。”
于成均并不动手,说道:“母妃知道,儿子素来不爱吃甜食。”
顺妃正想开口,一旁淳懿郡主忽然插话笑道:“成哥哥,不对吧,我倒是听闻,前几日陈婉兮给你预备的茶点里,有豆沙馅儿的烧饼。那可也是甜的,成哥哥吃的倒是香甜。”
于成均皱了皱眉,说道:“你既叫爷哥哥,王妃便是你的嫂子,如何直呼她名讳?”
淳懿郡主笑了笑,杏眼一翻,说道:“这名字起来,不就是让人叫的?我叫她的名字,又有哪里不对?”
于成均看着她,半日说道:“那么,你也不必叫爷哥哥了,爷同你又不是兄妹。”
淳懿郡主不料他竟如此不留情面,顿时气结,脱口道:“你!”
她气鼓鼓的,转头向顺妃撒娇道:“娘娘,您瞧成哥哥欺负我。”
顺妃盯了于成均一眼,说道:“你们俩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何必这么生分呢?再说了,往后也未必就是两家子人。”
这话说的暧昧,且意有所指。
于成均听不下去,霍然起身:“母妃,既无别事,外头风雨渐停,儿子便回府去了。王妃同宝儿,还在等儿子。连日事多,她常等儿子吃饭到深夜。今日既不甚忙,儿子想早些回去。”
顺妃忙说道:“慌什么?既这样,打发个人回去,叫她不要等便是了。候着自己丈夫回来吃饭,原是情理之中,轮到她就这等娇贵了。”
于成均却淡淡说道:“儿子偏不愿令她等候。”
淳懿郡主见此情形,只觉此行目的已然达到,笑了笑说道:“罢了,顺妃娘娘同成哥哥也不必争吵。姑母那边想必正四处寻我,我便回去吧,也不敢叨扰娘娘这顿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