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淳懿,却见那姑娘面色惨白,低头不语。太后的心便猛地一坠,如此这般,这丫头果然推了陈婉兮么?
她如何这等沉不住气,当真是愚不可及!
便在此刻,顺妃起身,走到堂上,双膝一弯便跪了下来,朗声道:“太后娘娘,臣妾恳请娘娘做主!”
太后铁青着一张脸,默不作声。
少顷,林妃出声道:“太后娘娘,事关重大。肃亲王妃乃是亲王正妃,又是皇上钦封的国夫人,如今还身怀有孕。此事若不能谨慎处置,秉公办理,怕对肃亲王不能交代,传扬出去,也要败坏了咱们皇室的名声,堕了天家的威名。”
这话落,旁的几位高位嫔妃亦附和不已。
太后越发恼恨,这群嫔妃这个架势,显然是想迫她处置了淳懿!
后宫之中,虽说太后为尊,然而她威压后宫这么多年,专权跋扈,又非皇帝亲母,年纪又轻不肯颐养天年,把持着后宫权柄不撒手,群妃对她不满已久,只是碍着太后的尊名,皇帝对她又恭敬,一个个只好干忍着。
今日这事,倒是个绝好的机会。
淳懿郡主倒是不算什么,如若把持的好,太后要沉寂一段日子了。
太后哪里不知这些后宫妇人们的心思,她脸色沉沉,默然不语。
正当此时,御前总管太监王崇召忽然前来求见。
拜见过了众妃,他躬身道:“传皇上口谕,肃亲王妃跌落山石,此事不幸,朕甚关切。即刻,加派人手,将王妃仔细送回王府。兹事重大,由皇后处置,林妃协同办理。淳懿郡主,暂居慈宁宫,由太后看管。”
一番话毕,众人皆是一怔。
王崇召又向太后笑道:“太后娘娘,皇上正在前朝同几位大臣议事,听闻此事,十分关切,特命奴才过来传话。”
太后先回过神来,顿了顿,微笑道:“哀家知道了,请皇上放心,此事哀家必定处置妥善。”
王崇召微微欠身,便折返回话去了。
太后定了定神,扬声道:“也罢,尔等也听到皇上的口谕了。此事,交由皇后与林妃查处。至于淳懿郡主,便暂且拘禁于慈宁宫东暖阁之中。”
顺妃听了这番布置,虽有几分不满,但皇帝既已发了话,她暂且也不能反对什么,只得答应。
太后心中一片乱麻,索性道:“哀家乏了,你们也都回去吧。谨言慎行,莫要生出事端。”
众妃听闻,便都起身告去。
顺妃却没随众人一道离去,待人走尽了,方说道:“太后娘娘,臣妾想进去瞧瞧王妃。”
太后抬眼扫了她一番,冷笑道:“有什么可看的?莫不是顺妃以为哀家会谋害王妃不成?”
顺妃忙道:“臣妾不敢。”
太后拂袖道:“有什么不敢!人在哀家这里,还能被鬼吃了不成!你放心,哀家必定将她完璧归赵,囫囵个儿的送回肃亲王府!哀家现下心烦的很,不想见人,下去罢!”
顺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方起身告去。
太后在堂上坐了一会儿,转头吩咐宫人,选了几个年老沉稳的老嬷嬷,将肃亲王妃送回王府。想了想,又令管事宫女去库房选了好些名贵的补品,封装了,一并送到肃亲王府。
一番忙碌过,堂上已无旁人。
太后神色冷淡,看着地下的淳懿郡主,久久不言。
淳懿郡主依旧跪着,腰背挺的笔直,脸色发白却并不慌张,一张菱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上去甚是倔强。
她眼眸下垂,一字不发。
好半晌功夫,太后走下堂来,行至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出言:“说,到底怎么回事?”
淳懿郡主停了片刻,张了张口,嗓音有几分干哑道:“儿臣……儿臣糊涂……”
太后顿时瞪圆了杏眼,喝道:“你当真推了她?!”
淳懿脸色越发白了,她抬眼看向太后,低声道:“陈婉兮……折辱儿臣过甚,儿臣不能忍受……她、她这般羞辱儿臣,便是在羞辱姑母,她压根就没把姑母您放在眼中,儿臣是为了……”
她话未说完,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起。
淳懿被打的歪到一边,脸上火辣辣的疼,口角也渗出了血迹。
她将头正了过来,未再出声,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太后几乎咬牙切齿道:“你真真是作死!她是肃亲王妃,是肃亲王的正室正妃!你即便入了王府,也要尊她一声王妃,何况如今!你名分尚未定下,就干出了嫉恨伤人的事来,她好巧不巧的又身怀有孕。你可知,此事有多棘手?!谋害正妃,换成是旁人,便是死罪一条!”
淳懿郡主却并无惊慌神色,她说道:“若皇上真要处置儿臣,儿臣也自愿领罚。此事,乃儿臣一人所为,同姑母无干。姑母不怕,儿臣绝不会连累了姑母。”
“你!!”
太后狂怒不已,竟是一阵晕眩。
一旁大宫女碧湖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太后,劝道:“气大伤身,娘娘保重身子。”
太后重新在椅上落座,喘息了片刻,方才有气无力道:“将郡主带下去,关在东暖阁。无哀家吩咐,不许她外出。”
淳懿竟也不求,也不用人搀扶,磕了头自己起身,跟着宫人去了。
碧湖上前,替太后换了一碗热茶,说道:“娘娘吃口热茶,压压惊。郡主年轻,沉不住气,都是有的。太后娘娘还是想想,此事如何了结。还得想个万全之法,保住郡主才是。”
太后却冷笑了一声:“保住郡主?哀家能保住自身就不错了,哪里还能顾及其他!你没瞧今日的情形,顺妃、林妃、喜婕妤,还有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婢,一个个好似乌眼鸡,只差逼宫了!她们等今日这机会,可是等得焦急万分。好容易逮住了,怎肯轻易放手?淳懿干下这等事,还未进府,就心生嫉恨,谋害正妃,骄横跋扈,不贤不良。出了这等事,她是再别想嫁给于成均了,她的名声,也算就此废了。”说着,她不由摇头叹息:“淳懿,算是废了。何等愚蠢,竟干出这样的荒唐事来!她把王妃推下假山有何好处?!何况,又叫人看见!蠢啊,当真是蠢啊!!”话至尾处,她愤恨异常,不由抓起茶碗摔在地下。
碎瓷热水溅了一地,也无人敢应声。
太后重重喘息了几声,又自言自语道:“不成,哀家不能陪着她一起完了,得即刻抽身才是。须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说着,她静思了片刻,向碧湖吩咐道:“快,传太医与哀家诊脉,说哀家头疼恶心,几乎晕倒。”
陈婉兮自皇宫回至王府,一路都在昏迷之中,并不知外界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