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都是错觉,仙门的世界比凡间更残酷。他怎么还敢天真奢求!
师天颢看那少年离去的阴郁面庞就知道石雷敏感的心思多虑想错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云山君竟也是大哥的一道劫。
常瑶察觉人走远后才收手。
不知渡劫后大哥是否会想起,保守起见还是别让他发现的好。
她刚坐回床边就听宋霁雪问:“你怕什么?”
常瑶面不改色道:“你饿不饿?”
不需要敷衍应付, 直接转移话题。
宋霁雪低声冷笑。
常瑶又揪着衣袖给他擦了擦汗,说:“换只手吧,你这只手之前伤还没好,今日伤口又开裂,久握不好。”
若是别的利器不会需要调养太多日,偏偏那是被稚鬼划伤的,深可见骨。
云山君自鬼民之界回来就一直在受伤。
宋霁雪轻声嗤笑,一副老子根本不怕它能不能好又痛不痛的表情,倔强地不松手。常瑶若要牵另一只没受伤的右手就得去床铺里边,九平峰主是个单身汉,睡的单人床,若是要躺两个人视觉上看去便显得拥挤。
常瑶单膝跪在床沿,借力探身往里边去,冰凉带着淡香的发丝从他鼻尖擦过,宋霁雪察觉到她的动作不自觉地挺直背脊。
屋中烛影微微摇曳将光影映照在地,却隔绝了帐中景象。
常瑶的手与宋霁雪的手相比娇弱,白皙滑嫩,温热的指腹轻擦过手背,勾起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交握。这一刻云山君似失去所有力量,任由她引导操控。
“松开。”常瑶示意他受伤的那只手松开。
宋霁雪还是没动,但常瑶手指撤离时也没再阻止,而是握紧了另一只手。
常瑶侧着身子面向他躺下,头挨着交握的手臂。
宋霁雪心脏不受控地颤抖着。
“既然云山君不肯松手,那就委屈你跟我挤一块了。”常瑶轻声道。
宋霁雪紧握她的手,力道之大,骨节泛青,常瑶却眉头都没皱一下。
半靠着床头并未躺下的宋霁雪忍不住低头去看身旁的常瑶,但这可恶的眼伤将他困在无边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
他心心念念的人奇迹般回来了,自己却看不见,宋霁雪心中烦躁,眉间戾气突生,加之遇上常瑶的事总是有不同程度的失控,完全没注意手上力道失控。
“你在哪。”宋霁雪因伤痛而嗓音低哑,“这些年你在哪?”
常瑶闭上眼:“跟你现在一样。”
在混沌虚无的黑暗里。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每一刻都有着无数变化。他们都往前走了很远很远,兄长们开始新的渡劫旅程,好友得爱女享天伦之乐,宋霁雪也从孤身一人到师徒相伴,只有从混沌虚无中回到这世上的常瑶还停留在十年前,静默地与前尘遥遥相望。
“聚拢灵识再重塑肉身也需要很长时间,我这才刚回来没多久,半妖有两条命谁也不知道,但我肯定这是最后一条命,你若是因恨要杀我,我这次死了就绝不会再……”话还没说完就听宋霁雪狠声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又被凶的常瑶郁郁闭嘴。
“我为什么要杀你?”宋霁雪气笑道,“阿瑶,你说,我有什么理由非杀你不可?我凭什么杀你?”
“我不需要跟妖皇做交易,至今我也不知道我输给了什么让你二选一抛弃了我,阿瑶,你倒是说来听听,你想知道的消息到底是什么,有什么比我更重要。”
这话里的怨与恨互相交织着难以化解。
不等常瑶给出回答,宋霁雪单手轻抚额前,阴沉沉道:“是我忘了,你说你根本不爱我,我却妄想在你心里争第一的位置。”
云山君时而冷静清醒,时而又疯得厉害。
常瑶垂眸看两人交握的双手:“你今晚凶了我两次。”
她稍稍动一下手指就被宋霁雪加大力道抓着不让松手,常瑶轻声说:“云山君,你抓疼我了。”
宋霁雪紧抿唇线,手上力道缓缓放轻些。
“等我确定完一些事再跟你好好谈谈。”常瑶伸手轻抚他面庞,带着耐心地温声细语,“到那时你还肯听的话,现在先躺下休息会吧,我真的不会走,也不会放傀儡骗你。”
宋霁雪轻扯嘴角,却可耻地贪恋那指尖熟悉的温柔,闷闷不乐地躺下。
单人床还是有点小,云山君侧过身对常瑶说:“过来。”
说的同时已经动手将常瑶捞进怀里,缠着白色纱布的手环在她肩上,五指紧紧抓着,这个拥抱充满占有欲与不放手的狠劲,无声的宣泄。
十年前他们彼此亲密无间,相拥而眠。
金銮台雷劫后彼此天各一方,在常瑶连灵识都还未聚拢觉醒的日夜里,宋霁雪总难以入眠,梦外没有他的阿瑶,梦里也没有。
触感和听觉总是在欺骗他,欺骗他常瑶还活在身边如此反复折磨,让他越来越清醒,不得不面对常瑶抛下他的真实感。
如今常瑶安静靠在他怀中仍旧让宋霁雪心底忧虑这是幻境,自我怀疑的动摇对修者来说是大忌。
这眼伤的可真不是时候。
宋霁雪心中厌弃又憎恨,调动灵力试图强行破毒睁眼看看怀中人一面。
常瑶察觉时睁眼,蹙眉欲要起身:“你……”又被云山君压回去。
“你才伤了灵脉刚稳定还未彻底修复,怎么非要……”原本紧抱着她的手转而覆在她双眼上,宋霁雪未有言语,但周身灵力颤动让屋内烛火承受不住地偏倒几度熄灭。
常瑶拿他没办法,在沉默中明白宋霁雪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