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妖怪过得比他还惨。
瘸腿男人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偶尔会外出不见踪影,但总是会在夜里少年去守货前回来报平安。
“你最近买的饼是不是太多了?不省钱了?”瘸腿男人点着他剩余的银子说,“知道你这个年纪很孤独,需要朋友,但跟妖做朋友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话说你存那么多钱来干什么?”
“买地契。”少年包着饼低声说,“不想住船。”
瘸腿男人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温柔:“我今晚不得不离开几日,你就在这等着我回来,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最近陶家的药似乎出了问题,死的人越来越多,瘟疫渐渐开始止不住,新的怪病不断出现,惹得人心惶惶。
少年目送瘸腿男人离去后,带着饼回船上,却听见陶家说明晚就要将黑箱带走。
他到后半夜才见到小妖怪。
少年依旧背对着她,等她吃好后才转过身去。
他们的对话很少,沉默中却有无声的安全感,小妖怪始终缩在角落,却从一开始的戒备警惕到后来的好奇打量。
甚至在他来时眼里会露出名为欣喜的情绪。
今日少年等她吃好,伸手进铁笼去拿油纸时被小妖怪抓住衣袖。他再一次与那双眼对视。
眸光清澈水润,十分漂亮,
小妖怪没有说话,只扬首看着他,抓着衣袖的几根手指却渐渐收紧。
于是在这天晚上,少年没有选择等瘸腿男人回来接他,而是选择放小妖怪离开。
夜风一起发出咆哮的火焰让人们惊声尖叫起来。
在熊熊烈火的另一面,少年费劲砍断牢笼,将小妖怪放走。
怒骂声此起彼伏,船卫们一拥而上将他困住狠狠地揍了顿,陶家主掐着他的脖子狰狞问他妖的下落。
少年也许不知,他拼命放走的小妖怪最后还是没能逃走,被因病魔痛苦不堪的村民们抓住当做灾厄的源头险些被烧死,可他这会自身难保,面对陶家主的怒火与棍棒敲打,每一棍都发狠地打在他头部与四肢。少年抱着头紧咬牙关,眼中也只有血色。
他恍惚记得,那小妖怪离去时曾轻声说过,我会来找你的。
少年想,你还是别来了,你这么弱,打不过这些人的,也不像我这么抗揍。
他被打的奄奄一息扔下河去,随着河流飘向远方,生死难测。
瘸腿男人数日后回到梧镇。
他带了许多东兰州大都城里的零食,还有崭新的衣物,精致又贵气,很适合少年。
以及一封官文,他将收养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可他回来后看见的是因瘟疫而被大火吞噬的镇子。
码头的船只尽数烧毁,他听人说少年被打的半死扔进了河里,于是提剑去找陶家,却发现陶家人全都死在了大火中。
他找了少年许久,却无半点音信。
“若他选择再等几日,不与妖共情放其离去,就不会有如今的云山君,也不必遭受诸多劫难。”乾刀神君的声音在常瑶耳畔响起,带着点可怜,“他会被人收养,这男人将来富甲一方,只有他一个儿子,一辈子悉心教导,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真心待他的亲朋好友,事事顺遂。”
而不是在云山被嘲笑欺辱身世,被污蔑是小偷遭罚还要被排挤私下谩骂算计。
常瑶眼眶微涩,原来那年船上的人是宋霁雪。
她被二哥带回妖界后沉睡一年多,醒来后只剩下对人间的惧怕,直到她彻底掌握力量与无咎山结契成功后才摆脱少时阴影重回人间。
她曾回去找过,却没能找到那少年。
雷劫一道道落下,浓雾散去,山底下只有竹林没有房屋。
宋霁雪这才迈步朝山上走去。
他想起常瑶原形的双翼上仍有当年被铁链贯穿留下的伤痕印记。
小妖怪变成大妖怪了,再也不会被凡人欺负。
宋霁雪走着走着,忽而一笑,心酸又温柔。
他的阿瑶啊。
常瑶在山顶废墟中等着宋霁雪。
雷劫一道比一道要强,却不像上次一样能让她有所动摇。
“清清。”宋霁雪朝废墟中的人走去。
常瑶凝视着他双眸轻声道:“我真的有回去找过你。”
宋霁雪无惧天雷,径直朝常瑶走去,直到伸手轻抚她微红的眼角。这次轮到他对常瑶说:“去吧,不用为任何人停留。”
“不用担心我,这次跟以前不一样。”宋霁雪垂首在她脸侧落下轻轻一吻,每一个沉稳充满恋人缱绻的吐息都落在常瑶心上,“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就够了,有时候我很贪心,但有时候我也很容易满足。”
他话里戏谑的笑让常瑶鼻子一酸。
“我们的缘分开始的比我想得更早,也让我感到满足。”宋霁雪目光中只有她一个人,“天上地下,你在哪,我就去哪。”
上千道雷劫落下,黑云浓雾中巨翼伸展掀起飓风,掠身飞至虚空的妖龙将雷劫尽数抗下后垂首间与废墟中的男人遥遥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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