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十年前金銮台那一幕相同。
常瑶抬首看去,目光微怔,很快她又看回山下,刚走了一步就被乾刀神君叫住:“哎,我劝你最好别去,你的存在对他来说十分碍事。”
“你说什么?”常瑶猛地回头,眼光冷冽。
乾刀神君从废墟中站起身,摊手一脸无奈道:“我说认真的,你即将再次渡劫,飞升与否就在这一念。若是放弃飞升,那你迟早会忘记他,唯有飞升才可破这血脉禁锢。”
常瑶冷声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哦,我说你碍事也是真的。”乾刀神君笑着伸手指山下宋霁雪,“他这一生,因为当年做错了选择,导致要受尽苦难,孤苦无依一人渡世,不被偏爱,不被善待,知情为何物却不可得,只要把所有苦都挨完就能飞升,偏偏你非要对他好,拦了他的路。”
第一道雷劫落下时,妖气自山上弥漫散去。
常瑶看向山下的宋霁雪,他孤零零一人站在迷雾夜灯中,那身影也如雾般似风一吹就散去。
她掠影去往宋霁雪身边刚伸出手,却在触碰他衣袖的瞬间眼前景色一变,耀眼的火光燃烧着,吞噬了黑夜的一切,惨叫声自坍塌的房屋内传来,浑身是伤的男孩衣衫褴褛,留有余污的脸上有一双幽冷的眼。
男孩与她擦肩而过,自那燃烧的火屋中出来,头也不回地跑走。
云山君六岁因母亲纵火离家,颠沛流离数年,在东兰州梧镇码头混迹商船搬运做工勉强苟活。
小小年纪与黑船黑商打交道,日子过得艰难,因此什么都会一点。
到他十二岁这年发生了两件大事。
三月初七,小少年在河边救了一个瘸腿男人。
瘸腿男人是个剑客。
他说:“你救了我,我会还你这份恩情。”
小少年盯着他,“给钱。”
瘸腿男人:“庸俗,再给你一次机会。”
少年:“钱。”
瘸腿男人:“……”
三月初九,少年被叫去黑船帮忙搬运一批新货。
那是梧镇最近新来的一位富商的货,是一个巨大的箱子,四四方方,遮着黑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少年为了多赚银子什么危险的活都接,抬箱时他听见里面传来敲打声,低沉又清晰。
船卫提醒道:“你们几个都知道规矩,但这次比较特殊,这是陶家的货物,最近闹瘟疫,只有陶家才有药医,若是把事办砸了可吃不了兜着走。”
少年闷头做事,却也处处小心,一路平安无事地将箱子送上船。
但商船出行日期不定,他每日都得去船舱看守黑箱。
自第一天听见里面传来声响后再没有动静。
跟他一起看守的人会偷懒,守夜就只有少年一人。
白日他被瘸腿男人念叨说要传他剑术,夜里就去船上守货。
一直到第七天,陶家来人。
陶家家主是位俊朗青年,他领着四五个人到船舱,让看守的船卫都退下。
少年走在最后,余光瞥见陶家主掀开了遮着黑箱的布,那瞬间不知为何,也许到底还是年少,控制不住那份好奇心,让他留在门外偷看。
箱子里是什么?
那瞬间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住想知道。
黑箱被打开,是一个同样巨大的铁笼。
黑色的巨翼被铁链贯穿吊起,血迹斑斑,那垂着长发的女孩有着与黑翼反差极大的白皙肌肤,细白四肢都被铁链束缚。
在她抬首眼睫轻颤的瞬间,恰巧与透过门缝偷看的少年视线相撞。
陶家主拿着开刃灵剑,割开这只妖细嫩的肌肤取血,再切下羽翼的一角。
女孩疼的皱紧眉头,再看门边时已不见少年身影。
少年住在一艘破烂的小船里。
瘸腿男人听完他的话低声道:“陶家以妖血做药引,难怪短短两月时间就能成为梧州首富。”
“妖血能卖很多钱?”少年问。
瘸腿男人有点哭笑不得:“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守货,就当没看见,否则你有钱也没命花。”
这天晚上,少年一个人在船舱守货。
他听见里面传来敲击声。
沉默片刻后,少年打开了箱子。
那妖怪缩在角落,侧着脸黑发遮面。
少年看了会,将包着油纸的干饼从铁栏缝隙中递进去。
他似知道这妖在想什么,背过身去没有看。
身后传来啃食声,等到声音听了一会后少年才重新转过身去,那妖怪又缩回黑漆漆的角落,被吊起来的双翼伤痕累累。
少年盯着她说:“油纸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