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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爱世人,我独爱你。
你别对我,避之不及。
徐千喜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走着,他咂咂嘴,口腔里还残留着陆盏的味道。然后发现这举动像个变态,伸出手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脸。
这一切太过魔幻,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陆盏就答应了他的威胁。
他雀跃地蹦起来转了个圈,又想起自己在干写什么勾当,顿时蔫了。
回到宿舍,书包往桌上一甩,冲了个很久的澡,仿佛要洗清身上的罪孽。出浴室门时已经临近熄灯,作业却还堆在桌上像一沓判刑书。
十一点过后,宿管进了自己的房门。
徐千喜被窝里挣扎了几下,啊,我被床抓住了。
但想到班主任凶恶似烧猪头的脸,还是一骨碌爬起来,放轻脚步下床。从书包里抽走作业,睡眠浅的那位舍友不满地嘟囔了句:“谁啊?”
徐千喜吓得不轻,没敢回复,躲进厕所里就着厕所灯写作业。他把作业摁在墙上站着写,手臂很快酸疼了起来。
陆盏在干些什么呢……席卷而来的困意和今天过于梦幻的一切化作诱人的被窝,敞开着温暖的怀抱让徐千喜回到那隐藏致命毒蛇的伊甸园。
徐千喜不知道写了多久,脑袋里装着个人怎么还能装进习题,酸软的手臂和别扭的站姿造就笔下弯曲如蚯蚓的字迹。
写你妈。徐千喜面无表情地出了厕所,就要把作业往桌上摔。
但他终究手下留了情,毕竟宿舍里还躺着三条不愿被吵醒的大活人。
轻手轻脚地上了床缩进暖暖的被窝,学校邦硬的木床板此刻胜过豌豆公主床下上百层顶级天鹅绒,粗糙的被单蹭过脸颊,先前残存的体温还未散尽,足够暖他入眠。
陆盏合上题集,心不在焉让他的效率慢了不少,以往这个时间他早就上床保证睡眠时间充足。
窗外的蝉还在不知疲倦地吵闹,平淡无聊的声调。像一首过了时的夏日老歌,从坏了的收音机里不断重播。
“小盏,学习也别累着自己。”陆妈妈叩了两下门,没进来。
陆盏盖上笔帽,咔嚓一声。这个动作让他联想到他把阴茎插进小狗嘴里的那一幕,他有些愕然,赶紧甩开这个念头:“知道了,妈。这就睡。”
他在干些什么呢?陆盏盯着天花板,拔掉了大脑的电源,关掉眼睛,等待第二天的开机重启。
徐千喜睁开眼。
学校的闹铃是一首儿歌,烦人的紧。
他迷蒙地翻了个身,见舍友没起便又睡了过去。。等到再睁眼的时候已不早了,徐千喜在学校的睡衣一直是校服,除了难以启齿的理由,还能为嗜睡的他多争取一点睡眠时间。
十分钟搞定洗漱,徐千喜扯住书包的一条带子就往楼下冲去。
出了宿舍大门,南方特有的湿热气浪翻涌而来,他暗自庆幸今早没事先把碍事的眼镜架在鼻梁。
七点零五,正值早读。
见喧闹的教学楼渐渐静下来,徐千喜咬牙加快了脚步。
宿舍坐落在学校的最后方,而徐千喜所在教室的教学楼却是离学校门口第二近的建筑。
他靠在教室后面向里窥视,同学们已站起来早读,没有老师的身影。
徐千喜轻松了一口气,像条鱼似的从后门溜进教室里。
清晨并不是像学校侃侃而谈的那样最容易把知识点记在脑海里,相反大部分学生带着明显的倦意,青黑的眼圈几乎是所有人的标配。
哈欠连天的学生们的读书声稀稀拉拉,活像泥捏的老鼠,不一会就自己散了。
早读课的主人今日是班主任兼年级级长,教数学,年近五十的矮胖老头。一把嗓子不要钱似的,上次课像临倒闭的店播报跳楼价大甩卖的音箱,激情四射口水也四溅。
据来自七班的舍友的吐槽,他们楼上的教室都能听到这位级长的天籁之音。
徐千喜昨晚补作业到太晚,早上自然是没有精神,脑袋一点一点,吸引了鹰隼眼睛的补老头注意。
“嘿!!睡觉嘞!”先是大家善意的笑声,身边不少同学的目光寻找着补级长所瞪之处,最终把目光落在徐千喜身上。
徐千喜吓得一抖,急忙抬头。
补级长圆滚滚的脑袋上堆满了笑意:“呦,注意嘞,别被我吓傻了!!”
徐千喜使劲点头,心有余悸地推了下滑落的厚重镜框。
补级长的字很漂亮,讲一节课题能写满四块黑板。
可是徐千喜从来不在意这些字的漂亮与否,他只知道上课前补级长又要抓人上黑板抄题,下课时要擦干净整整四块黑板上苍劲有力的板书。
补级长讲课慷慨激昂,一节课来到尾声,他的数理化老师标准棉衫被汗浸透了大半。
然而底下的观众大多都昏昏欲睡,没心思睡的则在下面赶着昨天未完成的功课。
第一节课的下课铃也意味着饭钟,平日饿狼狂奔的学生在今日因补级长而开始乖乖排队。
', ' ')('学校食堂的早点一成不变,多少年依旧是那几样轮流上桌。
“我操,那补匹富的课巨nm催睡!”刘竟择把圆脸埋进手掌,搓揉着一头卷毛。
“我就没一次清醒的!”
“那他妈谁能听进去啊吊!”
颇有领袖风范的刘竟择划拉开一个发泄口,不矜持的男生们立刻抓紧机会倒苦水。
“…就是说啊,”徐千喜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还他妈拖堂。”
“尼玛,是真的。”刘竟择向后仰倒,“一拖堂饭都被人抢完了,我们现在就是纯捡别人吃剩的垃圾吃。”
“哎哎!!肠粉的队没人了,快冲!”身后端着碗的高瘦男生用手臂圈住刘竟择,随后朝徐千喜也眨了下眼,“你也来啊。”
“我不吃肠粉的。”徐千喜嘴里塞满了面包,含糊不清地回答。
“哦是吗,那我们去了哦。”
等如狼似虎的三班同学们扫荡完早餐,食堂里早就不剩几人。
“卧槽,要迟到了!!”徐千喜站起来,把剩下少量豆浆的铁碗叠到一起。
刘竟择慢悠悠站起来:“怕屁啊,反正补匹富拖堂,下节还是数学课,我们现在回去也不迟。”
男生们簇成一团,稀稀拉拉又粘糊悠闲地前进着,女生三三两两聚成小团体,在回教室的路上说笑。
老师上课,拖堂,下课,又上课。反复如此,每日皆是。
书本里的青春是糖果色的,电视剧里的青春是玫瑰色的,大家第一印象的青春是玫瑰色的。
可在所谓青春中的徐千喜知道这是试卷的颜色,这是操场跑道的颜色,这是清晨破晓的颜色,唯独不知道青春是什么颜色。
索然无味的,枯燥不已的,被当做小说素材受众瞩目的,最透明的青春。
一周七天有五天重复着一样的生活,有两天只不过是能睡懒觉的自习日。
落日西垂,恍惚间老师点完了名,吹哨让大家排队开始训练。
放学后时限半个钟的体训,无非是在经历了一天的精神折磨后凌迟身体,还要冠上锻炼身体的美名。
又一声刺耳的哨响,训练开始。
即使一开始还能保持整齐的队伍,但在400m过后和散开的蚂蚁一样稀稀拉拉,大部分同学开始小喘,流汗。
徐千喜埋着头,在跑道上使劲迈开步子跑,却还是落在了男生队的末尾。
腿上和绑了沙袋似的好像下一步就抬不起来,呼吸空气在此刻变得如此困难,几缕风灌进喉咙烘干气管,让口腔变得干涩。
女生队排名前三的女孩子很快相继越过他,徐千喜把头埋得更低,鸵鸟式逃避。鞋底时不时剐蹭到地面,拖着脚步艰难地快跑了两步很快又慢下来。
“调整呼吸,两步换气一次。”
徐千喜诧异地扭过头,陆盏和他并肩跑着。
什么时候。
徐千喜的脑袋里炸开烟花,眼前也浮现了一层层彩色的圆圈。
完了,被他看到了。
不仅跑得慢还被女生超过了。
他羞愧地不知所措,头埋得更低,呼吸更加凌乱。
“稳住,不要低头,”陆盏清冷的声音继续响起,“目视前方。”
可是陆盏只有周五的时候才会来操场跑步,而周五恰恰没有体训。
他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千喜忍不住偏头,小心翼翼地观察陆盏。
直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微翘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灼热的气息。
他看得太过认真,以至于不小心撞到了操场上散步的学妹。
“小心。”陆盏摁住他的肩,回头向后方不满的视线表达歉意,“抱歉。”
方才还很是不满的女孩子瞬间红了脸,开始仔细地回想着那时刘海是否没有整理好。
“谢…谢,谢……”徐千喜吃力地吐出几个字,小腿已经开始酸痛,像有一根缝衣针埋在深处搅弄。
“累,就少说话。”陆盏看他站稳后收回手,“有什么话,跑完再说。”
落日的余晖流淌而下,像溏心蛋,裹住了被围困在小小操场的人们。
玫瑰色的远处,好像残阳给夜幕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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