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峤晏问:“就坐这聊?”
“嗯,家里不方便。”我点点头。
“有人啊。”许峤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我不打算做解释,对面的人与我一同长大,他就像我足够了解他一样对我知根知底,恐怕多言几句就能让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他隐晦地问:“因为这个分的手?”
“对。”另一种意义上他也猜对了。
彼时我们正坐在方才的清吧里,我们默契地选了个在角落的卡座,光线稀疏,我很难看清楚面前的事物。
他“哦”了一声,识趣地不再多问,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不急不缓地拿出烟盒,叼起一根烟,点燃。
不过一会儿空中升起袅袅的白烟。
许峤晏能喝酒,但是从来不抽烟,纵使我在他身边挑唆无数次,他都坚定地拒绝,所以看到面前这个隐匿在黑暗与烟雾里的人,我一时间竟然觉得像陌生人。
“你怎么抽烟了?”
“压力大,自然而然学会抽了。”
白烟从对面飘来,吸进我的鼻子里,这是我第一次觉得烟味呛鼻。
他补充说:“不是因为何青,最近跟着老头进公司试了试,麻烦事儿真多,还要学一堆东西,认一群人。”
我诧异道:“你不是搞艺术的吗,怎么开始接手家里的公司了?”
“我想了想,这公司本来就是许家老一辈打拼下来的心血,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不愿意就送给别人。
“更何况画画儿这事也没必要看得那么重要。”
许峤晏轻描淡写地把自己从前二十多年的坚守与理想化作终结。
好家伙,我说怎么这几个月一点动静儿都没有,看来全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许峤晏,本文公认的好孩子奶狗攻,温柔体贴,无欲无求,在何青疲于爱恨痴缠、现实丑恶时为其提供一方心灵净土,带着他去追随诗与远方的他,突然从月亮上掉下来,身上沾满了尘与土。
虽然知道其中有世界崩坏的作祟,我出于对兄弟的关怀还是不放心他:“你老实说,是不是还是放不下何青。”
“没有。”他回答得干脆利落:“你与何青分开后,我们也马上散了,大家都变了很多,我像是突然从一个梦里醒过来,好像之前二十多年的人都不是真正的自己。”
我正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把话题继续下去,刚好看许峤晏接了一通电话。
“有什么事。”他低下头,侧开身子,这是下意识想回避我:“在外面……和朋友……”
我隐约看见黑暗那头的人抬眸看了我一眼。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逗他发笑:“好,等着我。”
许峤晏挂断电话,迎上我窥探的目光,坦然道:“我最近养了一个小情人。”
“何青呢?”
我第一反应想到了背叛,又迅速转换了思想,许峤晏自始至终背叛了谁,何青又配不配。
我马上改口:“小心点,别染病。”
“你放心吧,干净的很。
“比起这个。”他又抽了一口烟,揉一揉眼角:“你听说了没,司家的小儿子。”
我来了兴致:“你知道是谁?”
许峤晏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知道,还是我们的老熟人。
“何青,不对,他应该要改姓司了。”
“耍我有意思?”
“拿这事儿耍你我有什么好处。”许峤晏皱了皱眉,语气关切道:“司家的宴会你最好别去,我怕沈善虞要找你麻烦。”
“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说:“这关系我总要断得干干净净。”
“真想看看是谁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许峤晏站起来,伸出手摸了一把我的脸:“能让你这么怕麻烦的人下这样的决心。”
我拍掉他的手:“我也想见见是哪个小情人让你丢下兄弟也要往家里赶。”
“有时间带过来让你见见。”他摆摆被我打掉的手:“走了。”
我说:“宴会上见。”
跟许峤晏见面之后,我的心情不再那么雀跃了。
我回到家,打开门看见客厅亮着暖黄色的灯,闻得到菜香,听的见抽油烟机轰隆轰隆地响,平静如水的心情突然泛起细细浅浅的涟漪,不是暖心,就是觉得空虚,或许是身边的人都变得太快了,只有我在原地踏步,一时间还没能适应过来。
不过转念一想,我在别人眼中不也是说变就变。
倒不如说,一场戏没有必要演下去了,于是大家都脱下了面具。
系统住在家后一直负责做饭,他端着盘子出来,看见我站在门口,问我怎么还不进来。
我把伤感的情绪收回去,神色无异地换鞋、吃饭、洗漱、最后睡觉。
躺在床上那一刻,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脑子说现在不想睡。
遮光的那层窗帘没拉上,只有一层厚重粗糙的纱,虚虚掩住窗外遥远喧嚣的
', ' ')('都市。
然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些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往事——我不爱回忆,记性也不好,这份工作干了这么久,印象深刻的世界或人一个都没有不说,到头来连自己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
但是此时此刻我的大脑很有主见地帮我唤醒了一些记忆,关于许峤晏,也关于何青关于我,关于我们的高中时光。
何青跟我和许峤晏不在同一个班,他是特优生,教室在一楼,我们在六楼。
在上午最后一节课快下课的时候,老师还在讲课,学生早就按捺不住,开始骚动。
收书收笔,拉拉链,说话,声音很大,但是讲台上的人跟没听见一样自顾自说,因为能进这个班的都是少爷小姐,家里宠惯了,老师也不敢管。
我早就把书包收拾好,扭头看见许峤晏捏着笔埋头画画,浑然不知快要下课。
“嘿,画什么呢?”我压低声音问,同时伸手要拽过来。
对方身子一抖,立马把画本抱在怀里,捏得死死的,指头都泛白,死活不给我看。
我切了一声,心想反正画的都是何青一个人,催促他快点收拾东西,第一个冲下楼,去1班堵何青。
我对何青的爱,是在高中时期一次又一次的霸凌中建立起来的。
我堵他,撕他作业,打他,羞辱他,逼他下跪。
他想方设法地逃跑,前几次被他借助地理优势溜了,这次我下决心要抓住他一雪前耻,计划就是让他们班上的人拦住他,然后等我下楼慢慢整治。
不过虽然托付了人,我还是不放心他,下课铃声一打就往门口冲,一步三四个台阶飞似的噌噌噌从六楼下到一楼,结果发现他们班老师今天拖课。
我只好靠着墙,边喘气边等着老师下课,顺便看许峤晏顺着拥挤的人群艰难下楼。
“倒也不必这样吧。”许峤晏说。
我懒得理他,从窗户望坐在里面的何青。
二十分钟后,老师先走出教室,人才陆陆续续往外涌。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才装作才来一样,漫不经心地踏进教室,果不其然见我安排的人把何青的位置围了一圈。
他们得了我的吩咐后就散了,中途一个女生企图帮忙,最后还是被我恐吓走了。
等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我才走近何青的位置,看到他的正脸。
那时候的何青就像青翠的竹子,坚韧挺拔,宁折不屈。
他两边嘴角向下压,镜片后面的眼睛很黑,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着一点也不怕,但是我注意到他想藏在袖子下面却没藏好的手纂成拳头,微微颤抖,不知因为愤怒还是恐惧,我比较偏向于前者。
他问我干什么。
然后我说不出话来,因为突然就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就像现在的心情一样。
我想什么剧情啊情爱啊,去他妈的吧。
于是我说,请你吃个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