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补充:“这算很长了。”
我还是不放心,脱口而出:“那供肾的人呢,真不会很伤身体吗?”
对方答:“这个可以放心,只要好好爱惜身体,完全可以活得比很多有两个肾的人还久。”
我这才完全落了口气。
我陪宋嶠做完所有检查问他还要不要回病房给他家人打个招呼,他非常干脆地说不用,我也就没坚持。只是瞅着他按在手腕上的那根棉签,小心翼翼问:“还疼不疼?”
其实宋嶠只是抽血的时候皱了皱眉,并没有叫疼,我想他一个痛感强烈的人是不是对这种级别的疼痛也会有格外敏感。
他走到大厅里把棉签扔进垃圾桶,冲我笑:“裴裴,你真的很在意我。”
我没心情同他打情骂俏。
“你饿吗?”“还好。”“我带你四处逛逛找点吃的。”“我不想喝瓦罐汤。”“江西不只有瓦罐汤好吗?”“我有点想吃面食。”“那带你去吃炒粉。”
我和宋嶠走到大街上,阳光充沛,照得行道树叶子都在闪闪发亮。周围行人如织,车流穿梭在马路中央,一切充满着春天特有的盎然生机。
我喜欢春夏胜过秋冬,喜欢晴朗多过阴雨。
高中念文科喜欢诗歌,读海子的诗,比起他最负盛名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更喜欢他那首《夏天的太阳》。
简单又热烈。
宋嶠走我旁边,指着街道两侧的店铺和建筑给我介绍,我其实一句也没听进去,我一点也不关心这个城市如何。
我只是觉得真好。一种人生已得圆满的好。
来过人间,见过太阳,和我的心上人,走在大街上。
宋嶠又说了句话,我压根没反应过来,他撞撞我胳膊,我才大梦初醒般看他:“什么?”
他拽住我:“你还往前走干嘛?到了。”
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店。
他说:“我最爱这家的炒粉,特别好嗦。”
感觉为了表达对粉这种食物的喜爱,大家特意用了个专属动词以配,嗦,听起来就很有动感。声音,还有粉质,下嘴的形状,撅成小圆圈,吸溜一下进肚。
其实成品粗粗看起来我平时吃的炒面没什么两样,只不过面换成圆粉,加上青菜肉蛋和剁碎的红椒,油亮亮的,有食欲。
宋嶠一直盯着我,我嗅嗅盘子里的炒粉,说:“挺香的。”他笑得艳艳,催促我:“吃吃看。”我用筷子挑起粉,卷了卷,一大口进肚子,并没有像吃螺蛳粉似的吸进去,大概是和炒面太像了。
“怎么样怎么样?”他热切地等待着我的反馈,我点头:“挺好吃的。”
他这才美滋滋地动筷子。
吃到一半,我才把压抑了有一会儿的话抖落出来,我问宋嶠:“你妈妈有几个兄弟姐妹啊?”他专注地嗦他最爱的炒粉,脸都没抬:“两个,我妈和我舅。我外公外婆在我高二的时候去世了,一前一后,都没超过半年。”
我又问:“你舅舅是做什么的啊?”
他答:“一家公司的财务主管,具体什么业务我也不清楚,我和他不怎么亲。”
我看出来了。
“裴裴。”宋嶠却放下了筷子,定定看着我,“你不会是看上我舅了吧?”
他看起来还真不像在开玩笑,我用筷子戳着盘底笑骂:“你有病啊。”
他一脸正经地凑过来小声警告我:“不行,男人里只可以是我。”
我翻了个白眼,受不了。
我没告诉宋嶠我问起他舅舅的意图。
在病房里看他舅舅对配型检查项目的生疏就知道他肯定没给宋嶠妈妈做过配型。
我顿时觉得他不怎么帅了,连同他虚假的客套话都变得更加恶心。
为什么一定要是宋嶠呢?
他妈妈至今都没对宋嶠说过一句软话。
爱情使人自私狭隘。我就是非常固执地想偏袒宋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