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心竹刚把镜子放下,原本黯淡的灵光突然亮起,然后是一声跳脱的:“汪!”
“……”
只见一条棕毛大狗吐着舌头出现在对面,看见墨心竹愕然的表情后,它接连“汪”了三声。
“汪汪汪!”
墨心竹揉揉眼,靠近仔细看,是条狗,侧看远看,还是条狗。
那一瞬,墨心竹从小到大形成的观念被那几声狗叫冲击得粉碎,突然间灵光一闪,福至心灵欣喜若狂,她连忙压抑住幸灾乐祸和上扬的嘴角,小心翼翼试探问道:“须……霍?”
大狗龇牙叫了两声,很不满这个名字。
墨心竹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懂狗语。
对面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威武庞大的身躯朝侧边转动,张嘴叫唤几声。
它在叫谁?
墨心竹等待片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镜面之中,枯榕。
枯榕将镜子拿起,就着昏黄的烛光,晃动之下,墨心竹隐约看见枯榕衣裙上沾了污渍,红棕色泽,感觉有些湿润,像还没干透的血。很快镜面朝上,她只能看见对方的脸。
“二长老。”墨心竹唤了一句,她方才把灯熄了,淡淡灵光下,只有眼睛在黑暗中尤为透亮。
自从知道苍云宗的魔族是古淮,她本有满腹疑惑想要枯榕解答,真正面对时,她下意识垂下眼。
枯榕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在等墨心竹开口。
墨心竹:“你知道是他吗?”
没有明说他是谁,她想看看枯榕的反应。
枯榕毫不意外:“看来你已经见到他了。”
墨心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母亲看上去比任何人都要冷静。
枯榕:“下一步,把他带回来吧。”
“他身上缠了怨气,状况很不稳定。”
“我知道。”
“为何要派他来人间寻找怨灵,您应该知道风险。”
枯榕没有迟疑:“只有足够强大的魔族才拥有控制它们的力量,古淮做到了。”
墨心竹抬高语调:“之后呢,让他把那股力量带回去,好让魔族称霸三界?”
“须阎一直有这个想法,他派了许多魔族去人间寻找,那孩子有实力也有野心,他比我们其中任何一个都要强,可与当初的魔尊相比,还是落下一段距离。须阎对他说怨灵中蕴含了上古之力,只要找到,一定能成为三界最强,他便是奔着这个目标去的。在此之前,我族已经研究出许多束缚怨灵的法子,可它们的力量太强大了,不是普通怨灵可以相比,二百多年来,除了古淮,没有任何魔族能将它们成功聚集。”
墨心竹冷道:“他没有成功,若非依附在他身上的力量散开,他现在仍旧是个没有灵魂的容器。二百多年前你们做不到,如今依旧是。”
枯榕静了一会儿才说:“二百年,我早就清醒了。”
怨灵是已故之人残留在世间的怨念,其中包括她的丈夫,后来为了夺取这份力量,她又失去了孩子。
“你知道承载怨灵之力的痛苦,想将他身上的那股力量转给其他人,所以要我去找其他修士,要他们分担,你要他平安回去。”墨心竹紧盯那张脸,“还是说你要我将散落在外的怨灵之力一并收集,连同他一起送到魔界。哪个是你们归还我自由的前提?”
墨心竹猜测是后者,谁让她的力量能激起怨灵的愤怒,只要她站在那里,就是天生的饵。
可如何才能让怨灵归顺听话?承载力量的容器有什么要求,大哥或许知道,墨心竹却不愿去问,因为阿姐死在受怨灵操控的他的手里。不用想也知道,身为容器,保持理智是非常困难的事。
“阿竹。”枯榕试着放缓表情,可她做惯了雷厉风行的二长老,再怎样努力还是一副严肃之相,“魔族真的需要那股力量,除了须阎所期望的,我发现上古之力还有其他作用,仙魔大战之后,二界灵力枯竭五千年。三长老权时闭关百年,旧疾反复,他死了。”
枯榕浑不在意地看了一眼自己脏污的裙角,才缓和的表情凝结出一丝冷意,“死前才肯回忆,仙魔两处灵力封印,也许是我们二界一直尊崇的魔尊与帝君所设,唯有他们,或者比他们更强的力量才能解开封印,重现仙魔生机,古淮是我们如今唯一的希望。你一定要将他带回来,之后还有许多事需要商议……你独自在外,万事小心。”
最后一句说完,镜里的烛光和人影都消失了。
灵力枯竭是因为帝君和魔尊?不是灵族引雷之后的连带效应?
墨心竹不解,回想开头那句“阿竹”和最后的“万事小心”,根本分辨不出枯榕是真正关心自己还是客套一句让她努力做事。
墨心竹靠在床头思考人生:为什么肩上的担子这么沉重?
直至有一股力量在她周围盘旋,像从前一样试图将她的灵识勾走。
墨心竹没有如它所愿,不过倒是提醒她了,明日无课,她要去见一见大师兄。
*
净灵池白雾缭绕,戚庭一早起来没脱寝衣,直接浸在水里。
寒凉渗透骨髓,灵力刮骨疗毒一般,一点点驱除他身上的怨气。
等他从池中走出,白色的衣料被冷水浸透,紧贴在身上。戚庭肩膀宽阔,手臂长而有力,取下勾挂在架上的毛巾时,能明显看到薄料衬托出他胳膊上结实流畅的线条,视线移到腰腹,水贴上去是透的,劲窄精悍,每一寸力量都恰到好处。
墨心竹遮掩在门框后面,露出小半个脑袋。再看下去就不礼貌了,她强制自己视线往上拔,看见水珠划过喉结没入宽坠衣领,看见他薄唇和高挺的鼻梁,又看见他深不可测、看向屋角的幽深眼眸。
师兄泡净灵池前不脱衣服吗?
若隐若现的样子有点刺激。
墨心竹刚到,昨夜感知到净灵池有动静,没想到戚庭一大早还要泡澡。
她看见戚庭修长好看的手指勾住衣带,衣带松了松。
真的会吗,真的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