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西境军气势不凡,可作战毫无章法,全靠着士兵自己不管不顾的往前冲,才勉强没有落于下风。陈束稳居中军,只顾着催促冲锋陷阵,尽显盲目无知。
反观西戎军队,萨尔勒亲自入战局,排兵布阵更是一把好手。进退有素,颇有章法。虽暂且优势不明显,可战线拉长,西境军兵败是早晚的事。
想到这里,沈明仪不禁埋怨起皇帝,从老将军被俘到今天,已有半月,封将的圣旨迟迟不来,军中只剩下陈束兴风作浪。阵亡士兵的性命又非草芥,怎能眼睁睁看着陈束作践?
沈明仪再坐不住,站起来踮脚,极目远眺。
瞥见抵抗不力的熟人,当即瞳孔一缩,顾不得疼痛,匆匆提着裙子冲入战局。
王铁柱感觉到体力渐渐流失,可西戎来势汹汹,只能咬牙抵抗。眼前是弯刀压着他的剑柄,对方力蛮体壮,王铁柱用尽全身力气,五官都因为用力而狰狞起来,可依旧被压制着矮下身子。
颈后一道武器带来的劲风,冷飕飕的,带着一击毙命的决心朝他挥舞而来。
王铁柱绝望的闭上眼。
电光火石之间,他感觉胳膊忽然被大力拽走,只是一瞬,他就从绝境中逃离出来。
沈明仪能将王铁柱拉出来已是拼尽全力,因为刀割般的疼痛,动作一滞。仅是这眨眼的停顿,本该落在王铁柱身上的大刀划过她的手臂,长长一道伤口登时冒出一串鲜血。
与此同时,沈明仪手掌虚虚一握,竟是又回到了触感尽失的状态。
王铁柱死里逃生,轻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又投入到对战中。
成为魂体之后,扎地她不能呼吸的痛感瞬间消失,可士兵从她身体间穿过的疼痛尤甚。
沈明仪弯着腰逃出战局,手伸进怀中想取些血恢复触感,以便能够包扎止血。
伸进去一模,
空的。
*
为了给老将军报仇,西境军几乎倾巢而出。
陆承尧撬锁从牢中出来,先去老将军的灵堂祭拜,继而拿着武器重回战场。
不管陈束兴兵的居心是何,这场以老将军为名的战役绝不能输,更不能少了他。
陆承尧从小路赶到交锋的战场,战局与他预想的相差甚大,西境军溃散而逃,指挥的陈束不见踪影。萨尔勒率军势如破竹,和尚未撤退的中军和殿后的士兵交锋。失了指挥官的西境军人心涣散,更是力有不逮。
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血迹飞溅。
陈束!
陆承尧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目眦欲裂,奋不顾身往战局中闯。
这是老将军一手带起来的西境军,各个都负担着保家卫国的使命,可陈束竟把士兵当草芥,身为将领,竟做了逃兵,留一群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给他挣得逃命的时机。
他这样的权贵的命是命,士兵的便不是了?
老将军的教诲言犹在耳:“小陆,你要记住,身为将领,须要身先士卒,不可临阵脱逃。将领的功绩都是踩着淋淋的鲜血换来的,我不希望西境军的任何一个将领为了所谓的功绩置这些小家伙的性命于不顾。刀剑无眼,但你要尽全力保住能保住的生命。西境军的荣耀不在于我,在于这些冲在第一线的士兵。你须时刻牢记在心里。”
巨大的悲愤席卷而来。
陆承尧眼眶通红,像是不要命似地往里冲。他的脑海里冷漠的计算着怎样克敌、回想着一击必死的要害,手起剑落,所过之处,除了西境军的士兵,无一活口。
他甚至没腾出手将倒地的士兵拉起来,只机械地重复同一个动作:杀。
陆承尧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大大刺激了西境军,士气肉眼可见的上涨。
脚下是平整的土地,陆承尧疯狂的思绪,在踩到一个硌脚的东西后,撕开了一道口子。
理智稍稍回笼,陆承尧角尖一踢,瓶子腾空而起,稳稳落在他的手中。
入手冰凉,瓶身裹着层不伦不类的布料。
陆承尧瞳孔骤然紧缩:
是沈安安!
*
沈明仪绝望而崩溃。
看到陈束不顾士兵逃窜的时候,恨不能千里传音让兄长来整治他。
没了主心骨的西境军军心不稳。
她虽帮了王铁柱一把,可那一下却也让她意识涣散,手臂上的上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不知因何被伤的内里。在战圈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偏偏这时王铁柱又陷绝境,无人支援。
沈明仪眼泪都要掉下来。
她太知道王铁柱的重要性,陆承尧最落魄的时候全靠他救济,刚送别恩师,再碰上好友阵亡,他怎么承受得住?
沈明仪拖着哆嗦不停的双腿移过去,每走一步身上的力气都流失许多,眼前忽然迷蒙起来。
沈明仪摇摇头,妄图重获清明。迷雾稍散的刹那,陆承尧厮杀的身影映入眼底。
“陆承尧……”她声音哽咽。
沈明仪像是抓到了主心骨,红着眼眶跌跌撞撞的朝那个方向奔过去。
边跑边喊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大。
他的名字像是有魔力一样,喊一声,身体就像是被注入新的力气。
沈明仪也不管魂魄撕裂又重组的痛,眼里就剩一个陆承尧。
是将她从战场上捡回去的恩人。
是能让她恢复触感的有缘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