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迷茫不解。
他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儿,好像有什么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而自己再也不会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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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拦她的地方离宫门尚远,得亏近来一直未曾闲着,她才没有在中途倒下。
午后的太阳正烈,晒得她头晕眼花。走到最后双腿跟灌了铅似地,几乎是一被照水搀扶住,她就双膝一软,整个人的重量压在照水身上。
照水扶着她上马车,心疼道:“小姐入宫的时候不是有轿撵接吗?怎么太后就让您一个人孤零零的出来,身边儿连个挡太阳的人都没给您留下。”
沈明仪软趴趴地靠在车厢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照水的伺候,有气无力道:“太后是让人送我出宫,可是半路碰见了皇帝,人都被他轰走了。”
“陛下?!”照水惊呼一声,不满道,“陛下都和您退婚了,瓜田李下的,怎么还在宫里堵您?他是九五至尊,风月逸闻也伤不着他。可您不一样啊,好歹多年的情分,他怎么就不能设身处地为您想想!”
沈明仪叹了声气,不由觉得可笑。
连她的婢女都知道,为了她的名声着想,两个人现在都该避嫌。
可口口声声说爱她、说离了她日日受切肤之痛的人,反而随心自我,分毫不为她考虑。
照水抱怨完,一边为她松着筋骨,一边劝道:“小姐若累了就先睡会儿,闭着眼睛养养神。”
沈明仪莞尔,弯着眼睛道了声“好”。
只是这神终究不好养。
沈明仪刚生出几分倦意,马车就缓缓停下,紧接着外头传来一道恭谨中难掩傲慢的声音:“沈大小姐在吗?我家小姐有请。”
沈明仪懒得睁眼,全交给照水应付。
照水探出头,小声说:“我家小姐病情未愈,精神不好,如今正睡着。敢问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待我家小姐养好病再请贵小姐过府叙话。”
照水自问自己这番话滴水不漏,语气和软。
可对方好似充耳不闻,硬要请沈明仪露面。
照水有些恼了。
对方扬起下巴,得意洋洋道:“奴婢是静文公府上的。这番动静想必沈小姐总该醒了吧?若是醒了还请沈小姐下车,切莫让我家小姐久等。”
又是皇室!
沈明仪纵是再好的脾气,接二连三的被人拦着挑衅也有些恼了。真当她是软柿子,谁都能来捏一把了不成?
照水听她盛气凌人,本就恼怒。如今得知她出自静文公府,顿时就懂了这对主仆的小心思,当即厉了声音道:“我家小姐千金之躯,是你这个丫鬟能冒犯的?”
无视她愤怒的脸色,照水冷笑一声,讥讽道:“姑娘还是回吧。摄政王府门风清正,做不来当街拦人的无礼举动。”
说罢,不欲再谈,旋身回到马车里坐下。
一对上沈明仪睁开的眼睛,所有的不快立刻抛之脑后,照水愧疚道:“把小姐吵醒了?”
“她被我赶走了,小姐再睡会儿?”
沈明仪摇摇头,脸色也有些发冷:“今日这出且没完呢!”
果然如沈明仪所料,赶走了丫鬟,主子便沉不住气,娇娇软软的喊了声“沈小姐”,客气道:“下头的丫鬟不懂事,扰了沈小姐清净,还请沈小姐勿怪。”
“规矩不好多教教便成。”沈明仪嗓音有些淡。
照水还当她家小姐要忍气吞声,正想开口,便听沈明仪慢吞吞道,“只是不知道,世子夫人有没有空闲。毕竟贵府根系庞大,人员冗杂,怕是不好教。”
徐安容笑得有些勉强:“……我的丫鬟自然由我管教,不敢劳烦母亲。”
“哦?”沈明仪轻笑了声,状似天真的问,“徐小姐原来是懂规矩的吗?”
仿佛觉得这话还是过于委婉,沈明仪顿了下,不紧不慢道:“当街拦车,逼人相见,静文公府的规矩原来这般松散。我久未出府,见识寡薄,还当所有府上都像摄政王府这般严肃清正呢,今日倒是长见识。”
徐安容咬了下唇,死死捏住指尖,才堪堪维持住清醒。
沈明仪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徐小姐倘若没有要紧事,咱们就先各自回府。等哪日静文公府堂堂正正递了帖子来,我再登门拜访。”
话说到这份儿上,徐安容哪还会再拦。
沈明仪三言两语连带着静文公府一块骂进去,真若是传出去,她也讨不到好处。
思及此,徐安容咬呀道:“沈小姐慢走!”
可算将人打发走了。
照水小声抱怨:“真是难缠。”
沈明仪心有戚戚焉:“出一趟门真是受罪。”
闹这一通,沈明仪也没了睡意。想着马车怎么还不动,正想出声催促,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
“小姐,咱们动身吗?”
第36章 苏醒
这声音低沉有力,平静沉稳。许是头一次说这样的话,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自在;又许是觉得这样和沈明仪说话有趣,又流露几分揶揄。
总之分外复杂。
声音刚一出来,沈明仪立马就辨认出了来人。
她往前一挪,正要掀开车帘,又听那人用染了几分笑意的声音说:“小姐坐稳,咱们这就启程。”
这话一语双关。
沈明仪听出深意,竭力压着住想要掀开帘子的冲动,重重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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