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锁着眉头,幽幽道:“走到今日,不全怪你,也怪我没教好你。飞云,今日我就告诉你一个道理——老天爷从不会故意为难人,他只会布下陷阱,或埋下机会,就等着你来挖。”
“为何我面前的就是陷阱?”
“不,是你选择了陷阱。你自小伴着姑娘一道长大,得大娘子亲自教导,这是怎样的福气?宠你敬你、把你当亲姐妹一般的姑娘你不肯信,却去信一个居心叵测的外人,怨得了谁?”
钱嬷嬷嗤笑一声,看着身边仿佛半老徐娘的女儿,缓缓道:“明月正同青松议亲,彩练将来八成也会配给翠柏,至于清风,伴在姑娘身边也不会短了前程——你不知道吧,青松、翠柏明面上是大郎君的长随,身上却背着从七品的官职,领着朝廷的俸禄……”
平静的语调,如一记重锤敲在飞云心头,她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也隐隐预见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只是无论心里多悔多痛,眼泪却像干涸了一般,一滴都流不出来了。
***
再说秦莞。
既然回了一方居,她便打算在娘家住上一日,不回将军府了。反正先前就和“梁大将军”有过约定,对方不会限制她的自由。
侯府女眷都去了相国寺,主君们上朝的上朝,喝花酒的喝花酒,需得过了午才回来,如今家里只有秦莞一个主子。
秦莞正靠在榻上打盹儿,便听到彩练急匆匆地跑进屋,“姑娘快去瞧瞧吧,三大娘子不知怎么的,生了好大的气,正在院里骂人呢!”
秦莞一听,忙披上衣服,去了纪氏院里。
彩练半点都没夸大,纪氏果真在夹着腰骂人。
秦三叔缩着脖子窝在屏榻上,秦二郎抱着脑袋蜷在角落里,父子两个可怜兮兮地顶着纪氏的怒火。
秦莞刚一进院,便被纪氏身边的大丫鬟——芳草拉住了衣袖。
“谢天谢地,可算来了个救星!大姑娘,您快进去好好劝劝吧,不然今天这事儿可就过不去了!”
秦莞纳闷,“这是怎么了,连芳草姐姐都吓成这样?”
芳草重重地叹了口气,把她拉到僻静处,将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
说到底是为了秦修的婚事。
早在秦莞成亲之时纪氏便看中了宋丹青,之后又有几次接触,越来越满意。
前几日,纪氏终于下定决心,请相熟的贵妇去宋家探了探口风,宋大娘子话里话外也透着同样的心思。
纪氏高兴坏了,立即请了官媒正式上门提亲。宋家允了,并说今日趁着上香的工夫瞧瞧秦家郎君,若满意,便换了庚帖。
话说到这种程度,就相当于成了。至于“相看相看郎君”这种话,不过是女方的矜持之辞。
纪氏乐得像捡了座金山似的,一大早就把秦修拎起来,好生收拾了一番,出门时特意带上了庚帖。
没想到,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当时,纪氏同宋家大娘子一道在静室里喝茶,宋丹青也陪在旁边。喝到一半,纪氏便把秦修叫进了屋。
宋丹青一见,突然就变了脸色,当即便捂着脸跑出了屋。
宋大娘子也连连朝纪氏道歉,只说儿女无缘,就算了。
纪氏如此上心,怎会轻易罢休?她也顾不上侯府体面了,拉着宋大娘子非让她把话说清楚不可。
宋大娘子又惊又臊,半晌丢下一句:“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便逃也似的跑了。
最后,还是宋府尹耿直,对秦三叔说了实话。
原来,宋家以为的“秦家郎君”根本不是秦家二郎,秦修,而是秦耀。
所谓“知女莫若母”,宋家大娘子早就觉察到自家女儿钟情于秦耀,不然怎么也不会不顾宋府尹的意见,将独女嫁入侯门。
纪氏请人上门说项,包括后面正式提亲,都没明确说是哪一个,因此宋家就默认成了老大——毕竟,哥哥尚未议亲,不该先轮到弟弟;再者,秦耀生母早逝,婚事由婶娘张罗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整件事就成一个大乌龙。
自家儿子上赶着人家都不要,偏偏看中了大房的,这事对于纪氏来说着实丢人。按理说,三房的人不仅不该往外传,还得烂在肚子里。
不过,秦莞出嫁之前天天跟着纪氏学管家,两个人处得如同亲生母女一般,纪氏对秦莞真心相待,芳草都是知道的,是以她并不打算瞒秦莞。
秦莞听完,像个木头似的愣在那里。
彩练戳了戳她,芳草也戳了戳她。
秦莞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就走——这事她不仅不能劝,还得好好地躲上两日才行!
芳草见她要走,连忙扯着嗓子喊道:“主君,主母,大姑娘来了!”
屋内当即传出一声暴喝:“来得正好!给我进来!”
秦莞脚下一顿,狠狠地瞪向芳草。
芳草苦着脸,连连告罪。
纪氏又道:“还不进来?要我出去请你吗?”
秦莞咬了咬牙,连忙换上一张笑脸,乐呵呵地进了屋,“婶娘,二哥哥不听话打他一顿就好了,可别气坏了自己。”
“少给我装傻!”纪氏叉着腰,瞪着眼,手里还拿着个掉了半截毛的鸡毛掸子,“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宋小娘子瞧上了你大哥哥,指不定就是你从中牵的线搭的桥吧?”
秦修忙道:“娘,您说什么呢!人家没看上我,跟大妹妹有什么关系!”
秦三叔也硬气地拍了拍桌子,“莞丫头,你婶子气糊涂了,别跟她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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