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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剜心取血这四个字,凌佑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往后躲了半步。凤华一眼便注意到了,乜了尧沛君一眼道:“外出游历的事以后再议,先去用膳。”
凌佑每天入口的东西不是药膳就是药茶,午膳无非就是配菜丰盛一些的肉糜粥,少盐少油,没滋没味,不比喂给婴儿的米糊好多少。修行之人筑基以后便可辟谷,凤华和尧沛君只是陪着他用些素淡的饭菜,免得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更没胃口。
今天是三年来第一次团聚,凌佑叽叽喳喳问了凤华好些出访各门派的事,凤华耐心地一一回答,尧沛君也正襟危坐听得仔细,偶尔颔首附和下凌佑的大惊小怪。一时间,两个木石一般冷静严肃的人配上一团孩子气的凌佑,竟营造出一种其乐融融的氛围。
饭后,凤华去紫微宫回禀出访的详情,尧沛君也完成任务般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凌佑只好回房午休,但兴奋地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去后花园湖边打坐。
湖边有座小凉亭,周围布置了聚灵阵,被吸聚而来的灵气浓郁得凝成肉眼可见的轻薄雾霭,随风轻舞着将小亭子映衬得犹如太虚幻境。
这里是凌佑打坐修行的处所,他便是在这里偷吃糖的时候被尧沛君撞见的。他灵脉脆弱,气血又不足,修来修去至今还是炼气三层,着实浪费了这花大力气布置的聚灵阵,不过倒是便宜了跟他形影不离的哼哈二将江芷江兰。
三个人正各自阖眼掐诀修炼,凌佑忽觉周边灵气扰动,忙睁眼一看,就见不知何时湖面上立了个陌生男人,高鼻深眼,样貌英伟,一身衣袂翩飞的月白道袍,乌发如瀑般披散在身后,手中轻摇一把雪白的无字折扇,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下端的是光华昭昭,俊朗飘逸。
“你是谁!”凌佑一惊,手已经飞快地从腰间锦鲤摆尾造型的储物袋中召出一把流火弹。这种弹珠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但威力巨大,一把撒出去元婴修士也要被炸得灰头土脸,金丹以下恐怕连个全尸都捞不到。
“别别别,别冲动啊小弟弟!”男人啪一下合了扇子,望着凌佑手中黑漆漆的弹珠高声劝阻,“我不是坏人,你千万别扔出来!动静闹大了可就糟糕了!”
凌佑攥紧流火弹左右一瞥,见江芷江兰仍旧合着眼一点动静都没有,搞不好是被控制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遭遇勤和轩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潜进来的情形,谁知道对方什么来路?干脆一拍储物袋,又抓出一把灵符,准备一有异动就给对方来个夺命连环炸。
男人嘴角抽了抽,摊开手表示自己不会攻击:“镇定镇定!我不会伤害你!不必又是火弹又是灵符地迎接本君……”
“你到底是谁?为何潜入勤和轩?”凌佑打断了他的啰嗦。
“我嘛……咳……”男人清咳一声,昂首挺胸站得愈发笔挺,一脸正经拿腔拿调地说,“吾乃林皓泽,不知小弟弟你听过没有?”
“林皓泽?”凌佑呆滞了一瞬,忽地恍然大悟地指着对方道,“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到处宣扬要比我家华叔更早进入元婴期,想夺走我家华叔古今元婴第一人的名头,结果却还是比我家华叔晚了三十年,一直到二百三十岁才迈入元婴的林皓泽!”
“咳咳咳咳!”林皓泽立马侧身咳嗽起来,表情尴尬地拿扇柄杵了杵鼻梁,背着手姿态潇洒地踏水而下,走到凌佑面前不远处,轻嘲一声道,“哼,这些都是凤华在本君背后说的?”
“我家华叔哪有空说这些小道消息,自然是我家小厮说的。”凌佑也站起身,拎着灵符的手指了指身后的江芷,“你把他们定住了?你不是太极门的人吗,为什么来中天门?想见我家华叔就光明正大地通报,干嘛要鬼鬼祟祟。”
林皓泽越发不满,拿扇柄隔空点了点凌佑:“你这小孩儿懂不懂礼数?什么叫太极门的人?本君乃是太极门长老,化神大能明远真人爱徒,你至少也要叫一声林长老或者林前辈。”
凌佑便从善如流地将流火弹和灵符怼在一起拱了拱手:“那林长老,敢问您偷偷进我家来有何贵干?要不要晚辈叫人来迎接您?”
“啧,真是不乖!”林皓泽抱起手臂歪头打量凌佑,“不必了,我这次是专门来看你的。”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本君想看看身为魔教余孽却被凤华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人是什么样的。”林皓泽大大咧咧地说着,举步朝凌佑走近。
凌佑的脸色倏忽沉了下来,垂下长睫默默地将流火弹和灵符收回锦鲤储物袋。
林皓泽绕着他慢慢踱步,扇柄敲击肩头,自顾自地低声感叹:“嗯,果然是眉目昳丽,身段风流,姿态楚楚,颇有魅人之处……我说凤华不会有什么娈童的癖好吧?嘁,这人表面上一副冰雪凛然的模样,私下里竟豢养了这么个极品的尤物……难怪他从不许别人来看,就算是我这样见多识广的,都想要过去养几天了……”
凌佑皱着眉头听林皓泽叨叨个不停,虽听不太清,但想来不是在说自家华叔什么好话,当下便奋起反击:“林长老,你这么说我家华叔,怕不是嫉妒他二百岁入元婴,比你整
', ' ')('整早了三十年吧?可惜,我家沛君哥哥今年二百零八岁,已是金丹大圆满,进阶元婴也就是这几年的事,到时候又要比你早喽!”
“嫉妒?伶牙俐齿的小东西!”林皓泽一挑眉,拿扇子轻敲了一下凌佑脑袋顶,“我犯得着嫉妒他?元婴进得早又如何?瞧瞧他这注水的修为,外面的结界还不是被我轻易破开进来了?”
凌佑捂着脑袋怒瞪对方:“不可能,我华叔亲手设的结界,没人能破开!除非……除非……除非你有九五混元罗盘!”
林皓泽一愣,面色变了变:“嗯?你是怎么知道我门秘宝的?不,是凤华如何得知的!”
“哦……原来这个罗盘现在太极门手里……”凌佑弯起唇角点点头,一脸“我就是诈你一诈”的狡黠。
林皓泽收了戏谑的表情,严肃地看了凌佑一眼——这小东西修为不高,眼神儿倒不错,天下法宝千千万,他能一下点出鲜有人知的九五混元罗盘,这份见识和机敏不容小觑,看来凤华花了不少心思教导他。
凌佑应付这个看起来衣冠楚楚,但说话行事颠三倒四的家伙有些烦了,抬了抬下巴道:“你已经看过我了,可以走了吧?看在你是太极门的人的份上,我就不告诉华叔了,不然他可要发脾气的。”
“嘿!小家伙,不要动不动拿你华叔压人!”林皓泽生平最不服气的便是凤华,一听这话就像被踩了尾巴,当下就要抬手去钳凌佑的肩膀,“像你这种魔教余孽人人得而诛之,今天就将你抓回去好好调教几日,我倒要看看凤华能奈我何!”
“林长老!”就在此时,一声断喝从远处传来,随之便有股巨大的气浪在凌佑身前掀起,堪堪将林皓泽的指尖格档在了外面。
凌佑的长发和袍角被气劲高高扬起,小湖周边的垂柳无风自动,刷啦啦地横着飞起来,整片湖水隐隐泛起涟漪,犹如烧沸之前在水面之下暗生出无数气泡,水中游鱼被灵气逼得扑通扑通跃出水面艰难挣扎。
“太极门林皓泽长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晚辈失礼了!”话音未落,尧沛君已经闪现在凌佑身后,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持在手中,色泽深邃的衣摆被灵气激得猎猎翻飞。
“呵呵呵,贤师侄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本君不过是路过时随便看一眼凤长老的风水宝地,别无他意!迎接就不必了,本君事务繁忙,这便去了。”林皓泽唰一下展开折扇,在气浪之外看似轻松地摇了摇,心里却暗呼倒霉,自己进来明明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怎么会惊动这家伙?自己是来中天门做客的,万一事情捅出去,这私闯别派长老宅邸的罪名恐怕对师门大大的不利。
凌佑撇了撇嘴,转身挽住尧沛君的手臂,略带委屈地瞧了自家哥哥一眼。
尧沛君唇角微微一垂,剑尖一挑,面无表情地对林皓泽道:“林长老若是这便去了,晚辈可担不起对客人不敬的罪名,还是留下喝杯茶吧!”
林皓泽凝神感知了下周遭灵力的波动,估算自己不同对方动手就能溜之大吉的可能性。估量之下他忍不住蹙了蹙眉,虽说元婴修为对金丹有碾压性优势,但尧沛君这阵仗还真是如那个魔教余孽所说,已然是金丹大圆满的气象,只待机缘成熟便能进阶元婴;而自己才刚入元婴,境界尚不稳定,想轻松脱身可不容易。
想到这里林皓泽更是愤懑,凤华自个儿二百岁入元婴便也罢了,怎么他教个徒弟进阶元婴的年纪都比自己早?难不成天下灵脉都入了他一人之手?
这个尧沛君也真是的,还不如那魔教余孽小孩儿懂事,非要把事情闹大了才满意?世人都说凤华师徒两人一对冰块,但林皓泽看来,面前的尧沛君是北洲尧家嫡子,出身显赫不染凡尘,为人冷淡纯属是因为高高在上惯了,连太极门的面子也不给!
两人正剑拔弩张僵持不下,倒是凌佑说话了:“沛君哥哥,还是送客吧……”说着踮脚凑到尧沛君耳畔压低了声音,“太极门毕竟是四御之首,还是不要因为我给华叔添麻烦了……况且他只说了些胡话,没对我怎么着。”
尧沛君屏了屏呼吸,缓缓垂下剑尖,收了灵力,冷着声音道:“既然林长老事务繁杂无暇闲饮,晚辈不敢阻拦,林长老请自便。”
“好说,都是自家师叔侄,不必多礼。”林皓泽一挥衣袖,摆了个优雅洒脱的姿势飞身离开,在空中回头深深地望了眼凌佑。“小朋友,以后有机会请你去太极门做客哦。”
凌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目送林皓泽的身影消失,凌佑叹了口气转回身,却发现沛君哥哥正紧着眉头瞪自己,不由缩了缩肩,嘀咕道:“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把他招来的,我可是好端端在这里打坐……”
尧沛君没接他的茬,一步上前,从腰间取出串红通通亮莹莹的手链,拉起他的左手不由分说便给套了上去:“这串珠子能抵挡元婴修为全力一击,你戴着防身。你身边这些人委实不中用。”
“唔……谢谢沛君哥哥。”凌佑看这些珠子颗颗圆润剔透可爱,朝尧沛君咧嘴一笑,“这手链真漂亮,比华叔给我的那些好看!”
', ' ')('尧沛君不置可否,抬手解了江芷江兰的定身咒,吩咐道:“你们主子累了,送他回房休息。”
说罢,掐诀将他的君子剑隐入虚空,背着手阔步而去。
江芷江兰一头雾水,这位爷什么时候来的?
凌佑也不跟他们解释,对着尧沛君的背影挥手:“哥哥慢走啊!”
“少爷,咱们回去?”江芷挠着后脑勺呆滞地问。
凌佑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应了声。跟那什么林皓泽歪缠了半天确实累了——他来的事决不能让华叔知道,只是结界有漏洞不是个事,该怎么委婉地提醒他呢?嗯……也许不用自己操心,沛君哥哥肯定会解决……
回房往床上一滚,惊疲之下的凌佑没一会儿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到快而短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江芷用一种在路上捡到二十两银子的惊喜声音嚷道:“少爷少爷!凤长老带了一位女修回来!女修啊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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