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睡,我睡。”她强硬拉着他躺下来,把他的手臂枕在头下,依进他冰冷的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我再睡一小会儿,不准你再拿匕首刺杀我。”
“女王陛下圣旨,臣理当遵命行事。”他趁势在她额上吻了一记,不无赞赏地道,“身为至高无上的帝王,敢和一个试图刺杀自己的凶手共眠,你真是勇气可嘉!”
她淡然一笑,“我不是帝王,我只是一个普通女人,现在也只是和一个爱我的普通男人一起睡觉,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这认真纠正他的话,不经意地暖了他的心,他下巴厮磨着她光洁的额头,柔声说道,“既然知道我爱你,你就该和我在一起。”
她轻笑,“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这算吗?”纵然如此贴近,他还是感觉两人相隔海角天涯,自此之后,他为臣,她为君,那道君臣之礼,更是一堵无形的隔墙。“伊浵,真正的在一起是要朝夕相处的……”
她打断他,“在一起,不是一种定义,而是行动和一种实实在在的状态,难道我们现在没有朝夕相处?难道你现在没有抱着我?”
她一句话,撕开了他灵魂深处阴暗的黑霾,撒进暖黄的阳光,灼痛了久不见光即将发霉的心。
他牢牢圈住她,拥紧她,激动地欢喜又甜蜜,眼角有点滴血泪渗出。
伊浵承认,这样将他留在身边,并非什么好事,满朝文武也定会将这件事渲染成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
但是,她还没有找到被他掌控身体的原因,思及那天被他强压在芍药花丛,身体却任他掌控的情形,她便心有余悸。所以,她不得不如此。
她不但要找出原因,还要彻底断绝这种牵连,否则,将来她必受他掌控,还可能连正常的生活都被他搅成一团浑水。
伊浵正闭目思忖,却在花暝司怀中不经意地听到窗外有动静,那声音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而是发自心底的。
“穆伊浵,你从来不是令人失望的女子,为何却偏偏让我失望透顶?!”
是银影?!她如何让他失望了?和花暝司躺在一起,应该失望的人是阿斯兰才对。
他不是跟随阿斯兰出征了吗?怎么会来皇宫?
来了却又鬼鬼祟祟地在外面偷听,是阿斯兰收到了无垠的那封信,派他来打探情况的吧!
阿斯兰既然不再信任她,何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面前,甩给她一纸休书?!
白天,是吸血鬼一天中最虚弱的,而花暝司又连日奔忙,早已心神俱疲,有伊浵在身边,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不过片刻便沉沉入梦。
伊浵却还是谨慎地陪着他躺了足足半个时辰,确定他已经完全睡熟,试探轻唤他两声,见他没有动静,方才起身。
她走到银影藏身的窗口,僵持着静静站了片刻,银影迟迟不肯现身,越是证实了她对阿斯兰的猜测。
心里的伤痕再次淌出血来,她干脆关上所有的门窗,不再理会。
返回贵妃椅旁,捡起地上那本厚重的《吸血鬼医伤宝典》,盯着沉睡的花暝司片刻,她视线移到他裹着厚重锦袍的身躯上。
纱袍无声拖曳地面,她拉高蝶袖,轻缓无声地解开花暝司身上的衣袍,却被他身上已被血污浸透的白色面纱绷带惊得心口窒痛……
黄昏时分,花穗姬与贺百入宫请安,夫妻俩新婚燕尔,煞是甜蜜。
众所周知,贺百已是女王义弟,又被册封为亲王,更是显赫华贵,令人艳羡。
他迎娶血族十七公主,是和亲,更是为收纳血族立下大功一件,女王待他更如同皇子,就连入宫的华车亦是四匹宝马共驱,宽敞舒适,无人匹敌。
花穗姬特意带来精心调配了玫瑰酒味儿的血液给花暝司,他一向口味儿挑剔,自从来了雪狼族,就不曾好好吃过一顿。
坐在贺百的亲王华车里,花穗姬倚在贺百怀中,娇俏地笃定说道,“皇兄喝了我这一盅血液,他那张寒冰脸一定变笑颜。”
“但愿如此。”贺百温柔拥着她,实在不忍心泼她冷水。
花暝司性情古怪,血族就这样因几盘棋局输给了雪狼族,他岂会因为一盅美味的血液而展露笑颜?!真正能让他笑得,是龙椅上风华绝代的女王。
一入宫门,气氛诡异,不同寻常。
护卫们一见花穗姬在车上,皆是脸色大变,慌忙俯首不敢再抬头多看一眼。当然,那眼神并非厌恶,而是……惋惜与怜悯,仿佛她亲人刚刚去世一般。
贺百因他们怪异的目光凝眉不解,却也未多言打探。
华车穿过一道道宫门,皇宫内的灯火尚有几分喜庆的余韵,一个个宫人却如同被割了舌头,走路也只是低头看路,小心翼翼。
华车在瑶华宫门前停下,苏嬷嬷及时迎出来,“贺百亲王,穗姬公主,女王陛下并不在寝宫。”
见苏嬷嬷没有以往的不卑不亢,只低着头,连看自己的勇气都没有,贺百更是大惑不解,“皇姐可是在御书房?”
“女王陛下在使者寝宫。”
“她与我皇兄在一起吗?这会儿应该用晚膳的时间,他们竟在一起用膳吗?”花穗姬忍不住兴奋,“他们一定是言归于好了,对不对?”
苏嬷嬷只低着头,不回答,也再说其他。
贺百忍不住又追问,“皇姐在使者寝宫,为何嬷嬷没有贴身陪同?兰玉和兰棠可跟随左右伺候了?”
“女王陛下……不让其他人跟着。”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贺百转头命令,“穗姬,你先上车稍等我一会儿,我去皇姐的书房一趟,她答应帮我们画新婚画像的,应该已经画好了。”
说完,他也不等穗姬应声便径直进入瑶华宫,苏嬷嬷忙跟进来,“殿下,女王陛下真的不在寝宫,而且,女王必须有令她不在时,不得任何人进入她的书房。”
“本王当然知晓皇姐的命令,也不会擅闯。”他径直进入伊浵书房隔壁的偏殿内,才停下脚步,“嬷嬷且说,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往日我颇敬重嬷嬷,如今更视嬷嬷为长辈,嬷嬷如此隐瞒,是不把我这刚被册封的亲王放在眼里吗?”
“这……”
“花暝司如今已经是臣子,皇姐还去他寝宫做什么?”贺百看了眼殿外,压低声音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嬷嬷直说无妨。”
苏嬷嬷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女王陛下宣召了皇宫内最好的三个御医,又从‘客栈’内调派了两个专门医治吸血鬼的御医,都去了使者寝宫。奴婢见女王陛下神色不好,也不敢多问,不过,奴婢被女王陛下从使者寝宫打发走时,正看到御医拿着刀子要隔开花暝司的身体,花暝司声嘶力竭地惨叫,奴婢此时想来,都毛骨悚然……花暝司这会儿怕是已经被女王杀了……”
苏嬷嬷地话没有说完,就听到外面马车疾驰而去。
贺百大惊失色,倒是忘了身为吸血鬼的花穗姬听力也敏锐超凡。
他奔出瑶华宫大门时,正见马车已经行至在宫道尽头的拐角处。
“穗姬,等我!”
他轻功轻灵,瞬间挪移,闪电般上了马车。
进入车厢内,见花穗姬脸上满是血痕,不禁一怔。
两人相识多时,他竟还是不习惯看她流泪。“穗姬,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我调配玫瑰酒血液时,就感觉身体一痛,还以为是皇兄又独自生闷气激发身上的伤口所致,却没想到,竟是穆伊浵要伤我皇兄!难怪刚才入宫时,那些护卫竟那样看着我!”
花穗姬又怒又恨地哭道,“那个黑心的女人得了血族,得了我皇兄的心,得了我父皇的强大力量竟还不满足,她非要杀了我皇兄才满意!”
“穗姬,你误会了,皇姐她不是这样的人。”
“皇姐,皇姐,你叫得倒是亲热,她以前或许是好人,现在却阴险歹毒,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