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家的想了想,便第一个站出来道:“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家宴的菜单还没定下,还有要送去各家的月饼要做多少,做多少种,还请二奶奶定夺。”
中秋节的家宴可大可小,办好了没话说,办不好,别人就要笑话她这个二奶奶连个家宴都办不好了。
至于送去各家的月饼,也要细细费一番思量,做多了浪费,做少了不够送人,也是个问题。
刘福家的这话一落下,其他管事媳妇都竖起耳朵听二奶奶怎么说。
出乎她们的意料,林溪表现的很淡定,一点没被难住,“今年的中秋节家宴预备两桌,每桌按着五十两银子的规格做,十道热菜,八道凉菜,热菜要六荤四素,凉菜要三素三荤。菜单拟好一下,再送来让我过目。至于月饼,按着往年的旧例,去如意斋买上十包上等的月饼预备送人,府里再预备三种,祖母爱吃什么哪种馅料想必你们比我清楚,其他两种馅料捡众人爱吃的都做上一百斤。有剩的就分与下人,多剩多分,少剩少分。”
林溪昨晚上的功课不是白做的,尤其是厨房每年的采买支出,她更是着重看了一遍,为的就是因为厨房是油水之地,免不了底下人贪墨东西。
刘福家的听到林溪这一番吩咐,心头不由暗惊,但她面上不露分毫,恭敬的应下便告退了。
刘福家的本就是她们这些管事媳妇的领头,眼看她回的事被二奶奶安排得妥妥当当,底下媳妇们便有了畏服之心,开始老老实实回事。
林溪按着旧例,比着原来的规矩,一分都不肯错。
那些管事媳妇只觉得仍像是沈大太太管家一样,原来提起的心也都慢慢放下。
好容易管事媳妇们回完事,一个个都退下去以后,林溪方才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几口润了润喉,便问李妈妈:“之前妈妈说除了王兴家的,管事媳妇们都在。那王兴家的又是谁?”
李妈妈亲眼看着林溪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堆事理完,比二太太当初刚管家时可要好得多,由来就对她多了几分敬服之意,听到这句问话,忙道:“王兴家的是桂妈妈的儿媳。”
“桂妈妈?”林溪不由问道,“跟府里的桂姨可有什么关系?”
桂姨上次跟着沈老太太等人去了白云寺以后,又住到了那里。虽然她人不在府里,可是林溪想着她在沈老太太那边的地位,终究不愿意跟她对上。若桂妈妈是她的人,那就不好办了。
李妈妈道:“桂妈妈是老太太嫁过来以后提上来的贴身丫鬟,因她原来叫秋桂,所以嫁了人以后都喊她桂妈妈,和桂姨娘倒没有什么关系。”
“那桂妈妈现在在何处当差?”
李妈妈道:“桂妈妈已经荣养了。她除了是老太太的贴身丫鬟还是大老爷的奶娘,老太太赏了她卖身契后,她便在后街处买了个宅子。不过她虽不在府里,可是老太太一样器重她,特地把她儿子安排在了采买处,把她儿媳安排在了库房专管绫罗绸缎。”
八月初的太阳虽不及七月那般烈日当头,可是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还是有些热意。不过相比外面的炎热,高大的库房里面却凉爽得很。
王兴家的手里一边挥着扇子,一边喝着凉茶。
她手底下的孙婆子道:“我按您的吩咐去了远香堂,说您身上不大舒服,二奶奶只说知道了。”
王兴家的轻哼一声,“这叫给她个下马威,别以为老太太让她管家,这府里就是她说了算。大太太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等过几个月,这府里还是老太太和大太太说了算。”
孙婆子就笑着说是。
一旁的吴婆子却道:“她怎么说也是二奶奶,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王兴家的就呸了一声,“你怕她,我可不怕。你别想着这府里只剩了二少爷一个少爷,就想捡高枝飞去,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她怎么说也是这府里的主子。”
“哼,若不是大少爷死的早,大奶奶成了寡妇,要不然她算什么?”
“可是府里现在就只剩了二少爷这么一个少爷,大房虽有了孙少爷,可是等到孙少爷长成至少也得十几年功夫,老太太现在正是器重二房的时候,不然也不会叫二奶奶管家......”
“那又怎样,别说大房还有大太太和大奶奶,就是二少爷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由得让人打鼓,我看将来别说中举人中进士,只怕活到二十都成问题。就算真让他侥幸中了进士,到时他做了官派了外放,与你我更不相干了。与其你这时担忧会不会得罪了二奶奶,还不如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跟着我办差事。”
王兴家的这一番话落下,库房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我倒不知,原来沈府还有背地议论主子的规矩?”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林溪原本就要杀鸡儆猴,好震慑一下底下的那些管事媳妇,王兴家的托病不肯去远香堂报到,正好给她提供了机会,为此林溪特地带了几个粗使婆子过来。没想到一过来,恰巧就听到了王兴家的这番话。
本来她是想小惩大诫的,可是想到刚才听到的那番话,什么活不过二十,竟敢这么咒沈默,林溪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怒火。
房内的三人听到声音,心头都是一跳,等到出来以后看清来人是谁,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王兴家的一改方才的傲慢自大,讪讪笑道:“这么热的天,二奶奶怎么亲自来了?”
林溪站在库房外的阴凉里,目光也带了一丝凉意,“你们连二少爷也不放在眼里,遑论我这个刚进门的二奶奶,说不得,我只好亲自来了。”
王兴家的就知道刚才所说的话让二奶奶听见了,她只得一咬牙,给了自己一巴掌,“叫你乱说话,叫你议论主子。”
林溪等她装模作样打了自己五六个耳光,方道,“我来也没有别的事,西爽阁的窗纱和帘子都旧了,就想来库房要点窗纱和缎子。”
王兴家的仗着婆婆在老太太跟前有几分体面,一向不把二房放在眼里,如今见自己轻轻打了几个耳光,二奶奶就有作罢的意思,忙道:“我这就让人去寻。”
林溪便道:“先别急着走,听我把话说完不迟。窗纱我只要旧年二老爷从任上送回来的蝉翼纱,我记得除去前几年老太太用这蝉翼纱做了几个帐子,还剩了有七匹,都找出来,余下的做几个帐子,也省得放在库里白白霉坏了。”
霁月比丁香和桂香都机灵,看林溪有点要找茬的架势,便从库房里搬来了个绣墩。
林溪给了霁月一个满意的眼神,款款坐下继续道:“至于那做帘子的缎子,我要两样,一样是前年老太太过生辰时曾家送来的十二匹葱白花缎,一样是大前年赵家送来的十匹月素绸。这两样东西,我记得分毫未曾动过,除掉做帘子外,拿来给丫鬟们做衣裳也不错,也省得放在库里被老鼠啃了。”
她说一句,王兴家的心就沉一分,不知道她为何对库里的东西知道得这么清楚,可是偏偏她说的这三样东西,有两样,她都偷偷拿了几匹出去卖钱。
因此等林溪说完,她就陪笑道:“这几样东西收在最里面,恐怕一时拿不出来。”
林溪就拿眼扫了王兴家的一眼,王兴家的心就一突,只觉二奶奶那双好看的眼睛似是掺了两把利剑似的,目光寒凉无比,像是把她看透了似的。
过了一会儿,才听林溪又道:“既然这几样东西收在最里面,那就换几样,我记得库子里适合做窗纱和帘子的布匹还不少,比如那二十匹玉色无纹纱绫,三十二匹织金孔雀青缎,十二匹白无纹纱绫,这几样东西总该有吧!”
林溪说到这里,站起身慢慢走到王兴家的跟前,“反正你这位管事奶奶,我也指使不动。不如我自己动手。”说着就让人去库里取东西。
王兴家的冷汗不由得流了下来,林溪所说的这几样,她多多少少都做过手脚,本来想着过后以污损报上去的,沈老太太和沈大太太管家时都不会真的看那污损的布匹,所以王兴家的胆子越来越大,私下侵吞的绸缎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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