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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袁嘉顺拎着饭菜回到病房时,雪城已经醒了。他面色苍白地靠在床头,虚弱地歪着脑袋,两条胳膊搁在被子上,挂着病号服的身子单薄消瘦。墨渚站在床边,抿着嘴唇一脸严肃地看着雪城。他似乎是急忙赶过来的,脸上的妆都还没卸,站在一脸憔悴的雪城身边,更是衬得面无血色的雪城看上去愈发可怜。
两人听到袁嘉顺开门的动静,齐齐望了过来。袁嘉顺顿时有些尴尬。他手里都是东西,只好顶着两人的视线走了过去。
“你去哪了?”墨渚皱眉问他。
袁嘉顺以为墨渚是在责怪他放着雪城不管,自己溜了,连忙抬了抬手里的塑料袋,解释道:“医生建议给雪城弄点儿吃的,医院的不好吃,我就去对面餐馆给他买了点粥。我没丢着他不管,你放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墨渚撇撇嘴,从袁嘉顺手里接过两个袋子。
“没事,我刚醒,你别怪他。”雪城抬头看向墨渚,随即对袁嘉顺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袁嘉顺受宠若惊,他知道这是雪城在替他解围,心里暖洋洋的,由衷地对雪城回了一个笑容。
墨渚在一旁看得不是滋味,打断他俩:“不是吃饭吗,磨蹭啥呢。”
“哦对,来,先吃点东西。”袁嘉顺把桌板摇起来,一个个饭盒打开平摊在桌板上,饭菜的香味立马飘满了整屋。他看了眼墨渚,招呼道,“渚渚,你也没来得及吃饭吧?喏我给你买的菜。”
“啊?...哦。”墨渚一愣,似是没想到袁嘉顺想这么全,“谢谢啊。”
袁嘉顺笑了,把其中一盒饭推给墨渚。一桌上两盒粥一盒饭,袁嘉顺给自己买的时候嫌麻烦就买了和雪城一样的粥,但给墨渚买的时候就不能马虎了。他挑了墨渚喜欢吃的小炒肉,以前给墨渚做了吃的时候他都会吃得很开心。
看着墨渚和雪城坐在一块儿,看着郎才女貌的。袁嘉顺心里不由得酸溜溜的,但又转念一想,雪城这会儿正是脆弱的时候,需要墨渚陪伴,还有自己什么事儿呢?还是少当电灯泡吧。他虽然想追求墨渚,但看着雪城单薄的身子,还有白色灯光在他身上投影出的阴影,还是感到不忍继续打扰二人。
“那...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袁嘉顺整理好饭盒放在桌上,试探着往后退了两步到床尾,“有事儿按呼叫铃,我就不打扰了啊。”
“袁嘉顺!”
“你要去哪!”
袁嘉顺还没走两步,就被雪城和墨渚同时叫住。他有些诧异地回头,就看到两人都是一脸尴尬地欲言又止,墨渚的手还停在距离袁嘉顺的手腕半个手掌处,要抓不抓的。
墨渚犹豫半晌才又开口:“你、你现在回去干什么?”
“是啊,饭都买了。”雪城应和道,“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啊,好。”袁嘉顺一头雾水,实在想不通这俩人是吃错了什么药,但还是承了好意,听话地坐到了床边。
三个人都是手长腿长的大男人,病床床这点地方实在是不够他们舒展的。雪城还算好,可以靠在床上,袁嘉顺就得曲着手脚缩成一团了。不过他俩都还看得过去,墨渚才是最惨的,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何曾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吃过饭,登时手足无措、站立不安。他一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放桌上占位置,放床上又别扭,最后只好不安稳地握着曲起的膝盖。
袁嘉顺觉得他这样有点可爱,又不敢笑,只好憋着。憋着憋着就觉得鼻子痒,打了个大喷嚏。他在雪城家时就弄得浑身是水,一路上慌慌张张的,先是雪城昏迷时去挂号、等他做手术,后是去买饭,根本没有时间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哎,你怎么回事!”墨渚皱着眉站起来。
袁嘉顺低头,这才想起自己的外套给了雪城,里面的黑衣服上全是血。一直没去注意,这会儿想起来了才觉得一身血味冲鼻得很。他尴尬地起身:“对不起,我、我还是先走吧...”
“谁让你走了!”墨渚生气地拉住他,把袁嘉顺按回座位上。
“可,可是...”袁嘉顺有些慌张地躲开墨渚的手,可墨渚的手上还是沾了不少血污。袁嘉顺拉开墨渚的手,“哎我身上脏!”
“有话好好说你摸我干什么!...哼,是挺脏的。医院这么冷你就穿这点,我看你再冻一会儿就住这儿吧!”墨渚一脸嫌弃地抽回手,但只要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耳根子都红了。
袁嘉顺有些哭笑不得,不懂自己只是怕弄脏了墨渚的手,怎么就变成对墨渚动手动脚的老流氓了。不等他说什么,墨渚就脱下那件一看就很贵的外套往他身上一罩。他脑袋一偏,气冲冲的也不管袁嘉顺手有没有伸进袖子管,就把拉链一拉:“不想感冒穿上!”
袁嘉顺愣在原地,外套还是暖和的,顿时感觉四肢百骸都被一股暖流包裹。他张了张嘴,笑道:“谢谢,可我的手都被绑在衣服里了...”
他整个人被裹在外套里,就像一只被捆成一团的熊。墨渚回头看了眼差点笑出来,马上又恼羞成怒地骂道:“给你穿你就穿,还挑三拣四的!”
', ' ')('“嘿嘿,谢谢。”袁嘉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手挤出袖子,扒了两口粥才想起一直沉默的雪城。他抬头一看就看到了正抓着衣角抿着嘴的雪城,又有点愧疚。在雪城最脆弱的时候,在他面前跟他对象有说有笑的,实在是欠妥。袁嘉顺开口,“雪城,你没事儿吧?”他说出这话就后悔了,这刚自杀的人怎么会好呢。
不过雪城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袁嘉顺看着他青白的脸色,犹豫了片刻还是拉开外套拉链,关心道:“你冷吗?要不还是把外套给你吧。”
雪城和墨渚的脸色一下子都变得十分精彩。雪城摇头向后退了点儿,耸肩道:“不用,我不冷。”
墨渚闷闷不乐地点着筷子:“让你穿就穿着,身上都是血,沾得衣服上也到处都是,谁要穿!”
“哈哈,是哦...”袁嘉顺无奈地笑了声,低头继续喝粥。
病房内一时间安静得只能听到咀嚼吞咽的声音。袁嘉顺控制不住去想究竟是什么把雪城逼到了自杀的地步。雪城家境富裕,没到学期末公布成绩时也总是前三,一时间袁嘉顺也想不到任何能让雪城自杀的事儿——那就是情伤?
袁嘉顺咽了口粥,嘴唇拉成一条直线。为情所伤看上去是最合理的。虽然墨渚和雪城一直看上去很好,却不是没有瑕疵。最近墨渚老是让袁嘉顺替他去给雪城送东西,甚至雪城能见到袁嘉顺的次数都比见他的次数多了。而雪城对自己的态度却依然温柔体贴,袁嘉顺扪心自问,换他来,小三天天往自己脸前怼,他可做不到这么和颜悦色的。
这么想着,袁嘉顺愈来愈郁闷,也越来越自责,看雪城的眼神都充满了怜爱和自责。
“雪...”袁嘉顺刚开口,面前就多了个餐盒。
之间墨渚把自己还没吃的菜推到袁嘉顺面前,气鼓鼓的:“你又不是病号,喝什么粥。脸色差成这样也不知道吃点东西。”
袁嘉顺这回是真的傻了眼,这么短的时间内墨渚已经主动关心了他两次,袁嘉顺仿佛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饼砸晕了的小老鼠,一时间竟忘了说话,只是傻傻地盯着墨渚的脸。墨渚被他盯得脸红:“你看什么看,不吃就还我!”说着就要把饭盒拿回去。
袁嘉顺连忙护着餐盒:“哎、哎,别啊。我吃,我吃!”墨渚这才坐回椅子里,不再看袁嘉顺。
“袁嘉顺。”雪城开口,对袁嘉顺微笑道,“我也很感谢你,虽然我现在没法报答你...但以后如果你遇到什么事,一定要记得找我商量。对吗?墨渚。”
墨渚挑了挑眉:“嗯?...行吧。”
“哦,好。”袁嘉顺下意识回答,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雪城是在感激自己把他送到医院。刚才那点欣喜的小心思瞬间熄灭了,欢快地摇个不停的狗尾巴也垂了下来。原来墨渚对他的好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救了雪城一命,稍作感谢罢了。他垂下脑袋,情绪低落道,“没事儿,我总不可能放着你不管。看都看到了,总得帮忙的。”
“你说什么?”雪城问,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听上去十分激动。
“啊?总得帮忙的。”袁嘉顺吓了一跳。
“完整的!”雪城整个人向前倾,一把抓住袁嘉顺的胳膊,“快说!”
“哎疼!我说、放不下你,看、看都看到了,总得帮忙的!”袁嘉顺的手臂被抓得生疼,他怕雪城手上的伤口又裂开,只好靠过去。一时间两人的呼吸融合在一起,袁嘉顺看到雪城眼底爆发出来的星光。
“你、你还记得...你没忘对不对?”雪城兴奋地问,他的呼吸粗重,双眼猩红。
“什么?你说什么?”袁嘉顺不敢挥开雪城,向墨渚投去求助的目光。
墨渚从身后抓住雪城的肩膀:“冷静点!雪城,没事了!你醒醒!”他看上去并不慌张,反而像是早就习惯了雪城的异常情绪。
雪城抓着袁嘉顺的手没有松开,手腕上的纱布渐渐被染成红色,他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雪城!”墨渚一把抱住雪城,雪城的眼神愣了一瞬,手上的力气才慢慢抽去。袁嘉顺的手腕上留下了两道痕迹,却无暇顾忌。他盯着墨渚将雪城抱在怀里安抚,将这只猫咪的软毛一点点抚顺。
袁嘉顺这才反应过来,叫来了医生。医生见到这种状况劈头盖脸对着三人就是一顿骂,帮雪城又缝好了伤口后,又是一顿骂,让墨渚和袁嘉顺少刺激患者,看着两人灰头土脸地垂丧着脸,这才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又只剩下三人了,袁嘉顺有些受不了沉默,拿出一根冰糖葫芦递给雪城问:“对了,我还买了冰糖葫芦,你要吃吗?”
雪城刚才还有些恍惚的眼神在看到袁嘉顺手里的东西时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期冀地张口:“你果然...”说到一半,他改口,“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你喜欢啊?那太好了!”袁嘉顺笑了,拿出另一根看了下还是给了墨渚,“我就是看到有在卖,我挺喜欢的就买了。不过我现在有点太饱了,你们吃吧。”
', ' ')('墨渚有些嫌弃地接过冰糖葫芦,小嘴里叭叭着“这有什么好吃的”,舔了一口便不放了。雪城则欣喜地谢过袁嘉顺后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雪城在医院住了一晚,第二天便说住不习惯还是回家了。袁嘉顺再次见到他时就看到雪城拆了纱布的小臂上竖着长长一道歪歪扭扭的疤痕,改过无数道手腕处横着的崎岖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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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雪城需要帮助?!”墨渚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松开手臂跌坐回沙发里,像是气得已经没了力气。
“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袁嘉顺这才回过味来,之前他心里的确有对墨渚的些许埋怨,怨他不理解自己的痛苦,不像雪城那么善解人意。可他现状发现自己这的确是胳膊肘往外拐得厉害。他老老实实跪坐在墨渚面前,“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我不该让你等我一晚上,还说那种混账话,我该打!”说完他自己脸上轻扇了几巴掌,讨好地看着墨渚。
墨渚气得说不出话,但看着袁嘉顺低眉顺眼道歉的样子,还是满满被安抚下来。他别扭道:“那也不需要你陪一晚上啊...”
“我知道错了,真的。”袁嘉顺枕在墨渚膝盖上,在他手心蹭了蹭,像极了一条乖顺的大狗狗,“他也是我朋友,再说了,有那件事儿,我也怕他想不开...万一出事儿了,到时候都没地方后悔去,对不对?”
“...哦。”墨渚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在袁嘉顺握住他的手时红着脸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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